章節「8」
叶修头很疼。 中午那场性事对他的影响远比他预估的要大，他现在对儿科中心里充斥的各种混杂信息素嗅觉过敏了。每个人的味道，无论是否带着防咬环，他都闻得一清二楚；来回走动的人们的气味在空中糅合后进入他的鼻腔，闻上去就像被迫塞了一口添加各种相冲的调味和佐料的蔬rou果花还有各种深海气味亚寒带针叶林植被气味的大杂烩，甚至有点令人反胃。这还是在儿科中心里，如果走到大街上，搞不好会被影响到食欲全无。 我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诱导了，张佳乐害人不浅啊。叶修拆了个口罩戴上，今日第不知多少次感慨。如果被张佳乐听见了，肯定要跳起来揍他：别搞错对象了啊！明明是本能好吗，本能！ 说回来，三种性别里，omega本就属于少数，顶级的omega则更加罕见；叶修活了三十多年，张佳乐还是他第一个接触过的顶级omega，终究是他大意了。 下班时间，看病的人却一点没见少，几乎全在排队给医生看化验单。主任诊室早就不叫号了，叶修在候诊门口等了会儿却没等到人，准备起身进里面看看时才看到王杰希匆匆忙忙地出来。儿科主任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也带了点信息素，即使非常微弱，还是被叶修闻到了；他已经在想要不要吃药片了，缓释剂根本不管用啊。 王杰希绕过好几个门诊护士“主任今天下班好早啊”的招呼，走到他面前：“抱歉，让你等久了，我们走吧。” “那就有劳大眼儿买单，我不客气了。”叶修诚恳地说。 王杰希无语：“你想吃大排档？我没意见。”一边身体力行地把人拖离了自己的工作单位。 前台的护士jiejie们和下楼透气的柳菲交头接耳：“我们医院的吗？好眼熟啊。”“我们主任的朋友啦！前几个月也见他来过几次。”“是神外的叶修前辈吧……没想到他们关系意外的好啊。”“诶，可是我的印象里他在急诊当主任哦？”“是A耶。我们王主任是O吧？”“嗯嗯……主任在笑诶，我要开始磕了朋友们。”“诶，那是牵手吗？是牵手吧！”“是前臂啊！错视也好歹有个限度啊！”“RPS是不会有光明的未来的！除非变成真的了。”“就是这种又真又不太真的才好磕啊！虽然我也很想为主任的脱单大计出谋划策啦……”然后被出现在身后的护士长各拍一掌：“不管是AO的事还是主任的事，都给我少管。” “是——” 被抓着手腕拖走的叶修自然听见了身后前台女人们的对话，扭头对王杰希说：“你们科的护士还挺可爱的嘛。”然后被瞪了：“你不会看上谁了吧？先说好，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好，叶修知道了他没听见那场对话，于是不再提这个话题。王杰希把他带出儿科楼的大门后便松了手，停下脚步。叶修也跟着停：“怎么了？” 王杰希面无表情：“我忘了车放哪了。” “……” 医院有三个停车场，一个在地下，两个在地面，东边一西边一。当初医院建的大，给医务人员设的停车位全在地下，却离儿科楼最远，王杰希不爱放那里，于是常把车停在东边或西边。 “是这样的，我早上差点迟到，找车位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但忘了是转到哪边的车场。”王杰希试图解释。 “……这样吧，”叶修从烟盒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先坐我的车去。” 王杰希瞪大了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你什么时候买车了？不对，你竟然会开车？” 叶修有点受伤：“哥可是八年老司机，作为我的师弟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王杰希嫌弃，“这个时间不是你读博之后了吗，我在国外怎么可能知道。” 叶修叹气：“老王，你算年份这么快，也好歹记一下你把车停哪啊。” “……都说了是因为早上太急了。” 两人坐上车，叶修脱了口罩去系安全带。王杰希看在眼里：“怎么戴口罩？” “怕身上带了什么病原体传染给你们的小朋友。”叶修随口回，放了手刹挂上挡。 “……倒也不用，他们自己会带口罩。” “卫生意识这么强，王主任带头宣传得好啊。” “……”王杰希决定另起话头，“去哪吃？” “听乘客老板的指挥。” “去吃冒菜吧，上次那家还行。” “没问题，老板请客吃什么都行。” “好，那么我们去吃那家店旁边的大排档吧。” 叶修指责他：“不能出尔反尔啊老板。” “你请客就听你的。”王杰希冷静回答。 “你来买单一切好说。” “……”王杰希……王杰希决定闭嘴。 平时没见这人和他话这么多，今天发生什么了？ 叶修则在想：王杰希快把你的味道收收，为什么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的信息素反而更浓了啊，即使开了车内空调和通风还是比刚才更浓了啊，这浓度实在有点过分了啊。 走了有一段，车竟然还没开到大路上，王杰希忍不了了：“30公里的时速，你要往哪开？” “咳咳，”叶修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这是城市交通的安全时速，你想想，开快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王杰希冷酷极了：“马上靠边，换我来开。” 黑色的SUV委屈地亮起右转灯，在路边停靠。 要说形容王杰希的开车技术……如出租车司机一般的快、准、狠，且行迹变幻莫测如天马行空之魔术，硬是在B市环路和充满鸣笛声的大小公路上杀出一条血路，完全在交规的边缘试探。经历了一路极限超车和生死时速的叶修扶着车门，想，不行的，不管来多少次都绝对适应不了。 车开不进步行街，他们慢慢地走过去。叶修发现口罩已经阻挡不了信息素的味道了，王杰希看着身边人戴着口罩，脸色竟然越发惨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叶修，你怎么了？” “街上这味儿太杂……”叶修捏住鼻子对他指指药店，“我去买一板抑制剂。” 王杰希皱眉，他在车里没闻到叶修的信息素，但眼前的alpha对信息素过敏了，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多想一点。 单纯意外被人诱导？还是说万年直A终于铁树开花、有喜欢的人了？他一一列举猜想，攥紧了拳头。 叶修和着水吃了短效抑制剂，顿时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胃口也好了脑子也转了。他松了口气，最后一遍感慨：“张佳乐害人不浅。” “张佳乐？”王杰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叶修回头：“你没在外面等？” 王杰希说：“怕你没带够钱。” 叶修无语：“王杰希，我没那么好糊弄吧？” 王杰希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腕：“快点走，我饿了。”心里却在想：是张佳乐吗？ “走走走，”叶修无奈，“AO授受不亲啊老王，你这拉人的习惯要不得，被误会了怎么办。” “你还怕被误会？”王杰希挑眉。 “怕你被人误会。”叶修说。 我巴不得被人误会。王杰希想着，把人拖出了药店，叶修嘟囔：“怎么还越拉越起劲。” “要你管。”王杰希说。 怎么还和小孩儿似的，叶修越发莫名其妙；他稍稍一动就挣脱了，王杰希并没有抓得很紧：“我说真的，你那小孩儿喜欢你么不是？给人知道了影响多不好。” 两人钻进川都冒菜馆，找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下，熟练地在纸上勾完了要吃的菜，交由服务员去挑拣。 “拿你当挡箭牌，你会生气么？”王杰希起身，提起瓷壶给叶修倒了杯茶，问他。 “这是重点么？”叶修真诚发问，“你太惯着小高了，他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王杰希沉默；叶修喝了口茶，温度正好不烫舌。 王杰希说：“我知道了。” “嗯？” “我会和他说明的。” “行。” “所以，张佳乐是怎么回事？” “……”叶修目瞪口呆，“你话题跳得也太快了。” “终于决定安定下来了吗？”王杰希往桌上的车钥匙看去。 “……这都哪跟哪啊。”叶修喊停，“是今天中午午休时间张佳乐值白班，出了点棘手的事……嗯，你稍微打听一下也会知道的。后来我也被张佳乐叫去帮了个忙，结果被诱导了。” “又是人为制剂？” “不，是因为在场有omega。”叶修给自己和王杰希续上茶，“十年难一见，信息素顶级的omega，我大意了。” “……”王杰希艰难开口，“堪比生化武器的信息素？” “也只有我受影响比较大，”叶修淡定地说，“可能因为我也是顶级吧。” “……”是这样吗？ 这个话题被轻巧揭过了，冒菜正好呈上来，两人又陆续聊了些别的生活琐事，叶修顺带把文书最近的进展拿出来和王杰希讨论了一下，王杰希则问了一些最近遇到的有意思的疑难杂症。一餐饭吃得愉快，结完账时已经快晚上9点，叶修向前台拿了小票，王杰希在门口等他出来，问：“去喝一杯么？我请。” “酒吧味儿还是太大了，不合适。”叶修笑，“明天轮到我值班和出车，今天想早点休息。” 王杰希点头：“那我也直接回去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于是两人回到车上。叶修正要伸手去系安全带，突然闻到一股异常浓郁的绿茶香气（草），气味来源正是副驾驶座上的王杰希。叶修一言难尽，却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大眼啊，你这味儿，是不是太大了点。” “嗯？”王杰希茫然地转过头，“我的情期应该还有一周，是不是你鼻子太灵……啊，等等，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不好意思，我去趟药店买抑制剂。” “等等等等，”叶修拉住他，“你别折腾了，我去买，你这味儿走大街上太不安全了。” “好，那就麻烦你了。”王杰希点头。 于是叶修下车小跑到刚才那家药店去买omega的抑制剂，店员对这个戴口罩的人还有印象，贴心地送了半杯水给他。叶修接过水道谢，拎着药又小跑回去。 王杰希仍然跟没事人一样坐在车上回复手机消息，叶修敲敲车窗，把手里的药和水递给他，王杰希说：“谢谢。” “客气，明码标价的药钱和跑腿费哈。” “……你要点脸吧。” 叶修绕另一边回到车上，探了个头进去就被满面扑来的提神醒脑绿茶味直冲天灵盖，幸好饭前吃的那粒抑制剂的有效浓度还没下去，这刺激对一个alpha来说属实是不小了。 王杰希吃药前和吃完药之后同样淡定，情期本该有的自主神经兴奋的体征并没有在他身上表现，想叶修起初还会惊讶一下，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摇下车窗通了会风，笑着说：“感觉我这几天遇上你们特殊时期的次数，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还多。” “嗯？还有谁？” 叶修数着：“今天是张佳乐那件事儿，然后遇到被影响的小周——还有你。是因为最近都太累了么？写个联名书和老冯反映反映？” “另一个角度想，也可能是抑制剂在失效，毕竟都是吃了十多年的人了。”王杰希想了想，“我也遇到过或者听说过不少，大家因为抑制剂失效而周期提前的情况。不过唯独韩文清师兄这么多年没发生过意外，他和这种药剂的相性倒是挺好。” “唔，是吗。”叶修含糊地应。 “现在坚持单身的omega越来越多，抑制剂滥用也很普遍，新药又迟迟没有进展，感觉对我们来说不是件有利的事。”王杰希给药盒和塑料纸杯拍了张照，开始编辑朋友圈。 “是得有个办法。”叶修捻了捻指尖，烟瘾犯了。他回头看了眼王杰希，询问：“走？” “走吧。”王杰希平静地放下手机，拉好安全带，“记得给我的第一条朋友圈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