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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特意准备些什么,朕只不过是想看看,朕自小生长的洛京,到底是什么模样。勉之,你不会连这个要求都不允朕吧?” 顾秉叹气,所谓君主,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臣子的弱点,再对症下药,一击致命。 顾秉不无悲哀地看着仆从来来去去,香炉,锦被,象牙枕,夜明珠……大概是上次在嘉州缺衣少褥的印象太深刻,安义几乎把整个太极殿都搬了过来。转眼间,原先顾秉的蓬门筚户塞满了各种风雅别致之物,颇有些一夜暴富的意思。 安义公公见顾秉表情纠结,安慰道:“你这儿也不大,咱家便和你的小童挤挤。” 顾秉愣愣转头问道:“那陛下呢?” 安义觉得顾大人当官挺精明的,怎么这会人这么傻,“当然是和顾大人同塌而眠了。除了围猎时几个羽林郎,只有顾大人有此恩宠啊。” 顾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轩辕道:“听说勉之会做菜?弄几个家常小菜来尝尝罢,朕没去过江南,就先吃些江南菜。” 认命地蹲在井边洗菜,顾秉的嘴角也忍不住地扬起来。 轩辕颇为好奇地探头探脑,看顾秉摆弄。 顾秉不食荤腥,但顾及轩辕,便煮了两道时令河鲜。 一道醉虾,把鲜虾洗干净放入瓶中,加入盐酱,和花椒姜末一道拌匀,之后浇上煮沸的花雕酒。 一道鲫鱼羹,把鲫鱼去净鳞片内脏在油锅里煸一下,加入香蕈和鲜笋,活着椒酒下汤。 素菜就简快许多。 一道三和菜,以菜苗,白芷及桔皮丝,加入调味煎滚。 一道炒三白,将白萝卜,茭白以及春笋,加葱花,茴香,姜丝等爆炒稍许出锅。 顾秉到底算是南州冠冕,主食做的极为风雅,名唤暗香粥。采集时令的落梅瓣用干净棉布包裹,放入煮好的粥中,再煮一炷香的功夫。 顾秉全部停当的时候,天色已黑,安义派人点起宫灯暖炉,故而虽是元月,并不太冷。 轩辕食指大动,吃的不亦乐乎,边吃还边评点一番。 “勉之果然是南方才子,你看这菜都小巧玲珑,暗藏秀气!” “你看这鲫鱼何等酥脆鲜香,安义你派人记下做法,回头让御膳房学着点。” “这个三白爽口清淡,夏天吃恐怕更好。” 顾秉见他吃的高兴,便让清心取了壶酒来,给轩辕斟上。 “古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今天陛下非逼着臣做小人啊。” 轩辕就着醉虾抿了口酒:“唔,好酒。” 顾秉笑道:“这便是天下名酒枣集酒了,臣受贿得来的。” 轩辕知他是玩笑:“下次勉之贪赃枉法得来的银两,别忘了和朕分了,你六朕四。” 顾秉斜靠着桌子饮酒用菜,苍白的脸颊也沾上了些不健康的红晕,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灵气,说不上多俊美,但轩辕只觉得说不出的顺眼。 亲自为二人满酒,轩辕感慨道:“当年孔圣拜谒老子,饮罢此酒便道‘惟酒无量不及乱’。今日朕来这小住,蒙勉之盛情款待,我二人虽不敢自类于先圣,但君臣相得他日大概也会是一段佳话。来,勉之,满饮此杯,只愿来年我二人都顺顺遂遂,天下太太平平!” 第十章:六街灯火已阑珊 顾秉默背着清心咒,手心却尽是冷汗。 隔着一道屏风,轩辕正慢条斯理地沐浴,几个太监在旁边服侍着,透过湘绣的屏芯,轩辕依稀看见顾秉盘腿端坐在榻上,似乎已然入定。 过了会,有水声传来,接着几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把盆抬走,过了会,又挪走了屏风。轩辕只着一身里衣,慢悠悠地踱过来,推推顾秉。 “往里去点。” 顾秉睁眼就看见不是谁都能见到的美男出浴图,忍住心头的悸动,提醒道:“陛下,你头发还没干,会着凉的。” 轩辕懒洋洋地抬眼看他:“等它自己干吧。” 顾秉看看天色,心知轩辕恐怕不打算早睡了。 “臣听说陛下近来睡的很浅?”顾秉斟酌着口气问道。 轩辕没有否认,毕竟这件事情在宫中乃至在朝中都已不算是秘闻。 顾秉皱眉:“陛下一身系天下兴亡,事务繁多,且不论每日的早朝,内廷的例会,批奏章,隔三差五还要亲去中书省参阅邸报。陛下万乘之躯,若是将息不好,恐怕动摇国本。” 轩辕斜倚着墙拉上帐幕:“套话都省掉。”顾秉看他似乎是卸去了防备,脸上露出平日罕见的疲惫神色,眼神都有些放空了。 叹口气,顾秉轻轻道:“难以入眠,总是有原因的,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妨告知臣下,也许可以为陛下分忧。” 轩辕无意识地摩挲帐中的流苏:“艰难吾欲老,辗转夜无眠。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朕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转头看顾秉,一贯的神色温和,平淡无波。 “勉之,你都没有什么让你不忿郁结的事么?” 顾秉笑了,想了想,摇了摇头。 轩辕很惊奇看他:“勉之,不要告诉朕,你真的道学精进到无欲无求了。” 顾秉躺平,双手交叠着,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臣少年时候,每每看到别人有我所没有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总是想要。陛下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轩辕也躺下来,侧头看顾秉:“朕若是得不到,便会去抢,抢不到便用谋略去偷,偷不到,朕就毁了那个东西。” 顾秉摇摇头:“那说明陛下没有真正渴望得到什么东西,若是陛下真的喜欢什么东西,想要那个东西,怕是舍不得毁掉的。” 没在意轩辕的反应,顾秉自顾自道:“臣失怙之后,便一个人住在一处叫做幕府山的地方,山上只有零星几个猎户,山下十几里地荒无人烟。每过一个月,臣的舅家才会派人来给臣送些衣食书本。臣幼时去过几年学堂,上了些蒙学,十岁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呆在山中自学。”说着苦笑了下,“臣的诗赋极差,怕也是那时无人教导所致。彼时臣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想去学堂,想要毛诗,想有个好差事,想在升州有座自己的宅子,想讨门媳妇延续子嗣……” 轩辕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冰凉一片。 “可很多事情,想得太多,反而会更加郁卒。还有的时候,人总是贪得无厌,老是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看不到自己有的东西。举个例子吧,当官当到五品,又想当四品,当到三品,还想着二品,既然如此,人永远都不会餍足,又怎么会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