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打开餐厅大门，里头的客人还不少，轻柔的古典乐在耳畔响起，许青云跟柜台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随后，餐厅的服务人员就将我们带领到窗边的坐位。

    「你们先看一下菜单，等等会有人来为你们点餐。」服务生礼貌性的对我们笑了笑，并且递菜单给我跟许青云，我回以一笑，许青云则轻点头。

    待服务生离开后，我认真的端详菜单上的餐点，而每一样都让我想吃，我将菜单垂下，好可以看见许青云，他不发一语的盯着菜单，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的他，不知为何令我怦然心跳。

    我喜欢你。许青云，我喜欢你。

    我在心里呢喃，要是有天我跟许青云告白的话，会是如何呢？我忍不住这么想像我向他告白的画面，想像他的表情会是如何，接着无数的排列组合飞驰在脑中。

    倏地，许青云昂首，我被他的这举动给吓一跳，赶紧用菜单遮住我的脸。

    「干吗偷看我？」许青云质问，我的脸颊一阵发烫，连忙避开这个话题。

    「我、我哪有啊！你、你要吃什么啦？！」我抬高语调，想粉饰我的紧张跟无措。

    「平常明目张胆的盯着我看，现在是在害羞什么？」许青云低叹，有些无奈的说，我从菜单旁露出半张脸望着他，他一派轻松的直视我。

    被他这么一看，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包围我，许青云从来不把我当成女生看待，那么我现在是在害羞什么？简直像个笨蛋一样，我缓缓放下菜单，注视前方的许青云，但这样互看也挺尷尬的，接着像是救世主的服务生突兀的出现在我们中间。

    「请问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我要一份特餐。」许青云率先开口对服务生这么说，服务生在点菜单上写下一些字后，便转头望向我。

    我踌躇了半晌，随便点了一个套餐，服务生端上白开水，我拿起玻璃杯喝着里头的白开水，尽量不跟许青云有视线接触。

    沉默在我与他之间无线蔓延开来，许青云没有意思想找话题，不过我的脑中却跳出一个问题，我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倾斜，用不大也不小音量说：「欸，为甚么你即时通的名字叫0613啊？是你的生日吗？还是？」还记得前阵子我一直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问许青云，不知为甚么总是有点惦记这个无聊的问题。

    许青云瞥了我一眼，貌似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我发现刚刚他的动作顿了一瞬。

    「没什么。」标准逃避问题的回答。

    「干吗不跟我说啊，小气鬼。」我查觉许青云的瞳孔中，流露着我无法触及到的忧伤。

    「我为甚么一定要跟你说？」许青云正色，口气有些忿怒，我从没见过许青云对我这么严词厉色，平常我无论怎么开他玩笑，捉弄他，他都不曾这样。

    「好吧，这次我认输。对不起。」我面带歉意的看着他，但他避开我的注视，而是将脸转到一旁。

    「我讨厌别人刻意的接近，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对方的真心是什么。也不想了解。」许青云低哑，声音如同蚂蚁般渺小，却又清楚传入我的耳中。

    餐厅里人声鼎沸，尽是些嘈杂的交谈，大笑声交错在谈话中，可是只有许青云的嗓音是这么的清脆又动听。

    「大家想靠近我，只是想从我这得知一些八卦，好让我成为他们茶馀饭后的话题，每当看见人们好奇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厌烦。」许青云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

    之后，服务生送上餐点，我跟许青云一声不响的吃完那顿午餐，结帐完后，我们打算分开各自回家。

    「那……就先这样。今天很开心能跟你一起出来。」我轻声的跟许青云道别，他眼神冰冷的凝视我，我一时不知该往哪看。

    「嗯。」许青云頷首，我转身离开时，许青云却出声唤了我的名字。

    「周岱缨。」他总能将我那平板无奇的名字变得如此特别。

    「嗯？」我困惑的回过头，发现许青云的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纸袋，那个纸袋不大，小小一个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我有些讶异的睁大双眼，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这个给你。」他把手中的纸袋朝我这丢了过来，我笨拙的接住那个有点重量的纸袋，不禁好奇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愕然。

    「这是你今天陪我出来的礼物。谢谢你，还有考试加油。」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仓促，我甚至忘记我是如何回到家里的，不过许青云浅浅弯起的唇角却深深烙印在心头，就像夜空中，最亮眼的星星。

    手心里的那条手鍊，光芒闪耀的啄着我的视线。

    我从跟许青云分开后，他的一顰一笑以及他的话语，充斥在脑海中，一回到家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好整理混乱的心绪，和反覆回想许青云的话语。

    直到阿公在房外不断敲打着房门，我才回过神来，发觉天色居然已经这么暗了，急忙从书桌前跳起，接着打开房门，阿公的表情有些不悦。

    「你是在干吗？干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他瞇起双眼，打量着精神有些涣散的我。

    「没、没有啊。阿公有什么事情吗？」

    「现在几点了？你是都不用吃饭吗？」阿公cao着一口道地台语训斥我，我泪眼汪汪的盯着阿公，他才停止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身离开。

    过没多久，我换了一套新的衣服走下楼，还没走到厨方，一股饭菜的香气就飘入鼻腔，肚子这时才叫了起来，阿公失笑端了一碗白饭给我，我接下那碗白饭，开始吃着桌上冒着热烟的菜。

    我夹起一口高丽菜往嘴里塞，阿公冷不防的说：「我过一阵子要去参加朋友的丧礼，那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朋友，大概会有几天不在家。」我愣住，抬起头僵视着对面的阿公。

    「什、什么？！」对于阿公风轻云淡的叙述，居然让我有些错愕。

    「小缨，有人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必须有人死掉，你懂吗？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我们无法阻止它的发生。」阿公的眼神里，有着歷经沧桑的无奈，我这才发现，阿公的面容跟以前比起来，苍老了许多，阿公的眼珠，变得有些混浊，脸上的斑点也明显很多，这些都是阿公可能有天也会离开我的铁证。

    想到爸爸、mama还有姊姊的死，跟阿嬤的过世，这么多重要的人，逐一消失在阿公的世界里，可是阿公却从没表达出他的痛苦跟哀伤，一次也没有。阿公相信，他们去了更好的地方，可能今世的缘分就只能到这，但至少一起走过那一段路，也相当珍贵了。

    永远只是个天方夜谭的词汇，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到达永远。

    那顿饭，我觉得格外沉重，可能我还无法像阿公一样这么平淡的看待一个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