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寻
《寻寻觅觅》05寻 「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青玉案〉 ◆ 经过一段时间沉淀，我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范韦宇了，即使在校园里不经意碰面，也能自然地微笑打招呼；要是以前的我，绝对想像不到这画面，这都要多亏方亦轩及何于璇一路以来的陪伴。 「于璇，你怎么又在算数学了？」我傻不隆咚地提出疑惑，「前天在算，昨天在算，今天也在算。」 「你傻喇？忘了还有期中考这件事了吗？」她头也不抬，手继续努力算着。 当再次振作的我意识到，期中考已迫在眉睫，不得已之下，我让自己天天泡在书堆之中，苦读的程度可堪称「韦编三绝」。 「那个谁去帮我买罐饮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国文课本，一手从书包里掏出硬币，很顺手地将它塞给左边的方亦轩。 「塞给我干嘛？」他一脸恍惚貌，有点可爱。 「帮我买饮料啊！」我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外加抬手挥了挥，「乖～快去快去。」 虽然有点不甘愿，他还是去合作社买了一瓶罐装奶绿——我的最爱。 在我没日没夜恶补的状态下，期中考咻地一声过去了，考完最后一个科目，有些人还兴奋地大声呼喊：「放假喇！」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地背着书包回家。 我除外。 先跟于璇告知一声，我追着那个从今早就一直敷衍我的臭傢伙，心头有种闷闷的感觉，但更多的是不爽。 夏末秋初，粗壮枝头由绿转黄，叶子片片金黄，像是精灵们费心绘製成的饼乾，秋意渐浓，可校园中的青春气息依旧不减，洋溢着属于十七岁的年少轻狂。 「你干嘛？」他不理我。 「为什么不说话？」继续走着。 「快点回答我。」还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觉得我快疯了，真的。 平白无故突然不理我，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就转性变成陌生人了？！不给老娘一个正当理由，我是不会罢休的。 伸手准备拉住方亦轩的制服衣摆，结果那傢伙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快跑了起来。 「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不顾以往的矜持，一口气爆出脏话，紧跟在后。 此时的我们早已出了校门口，经过一家家林立的商店街。 「停、停下来。」我喘着气叫道。 过了一会儿，前方的他还真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过不是在等我，而是在等公车，我该哭还是该笑？ 上了车，发觉没了空位，我们只得用站着的，我站在方亦轩的前面，撑大这辈子再也无法睁更大的双眼瞪着他。 「不解释？」好啊！老娘今天就陪你玩到底。 公车外的景色随着一站又一站改变，他在某站按了下车铃下车，我当然也像个跟屁虫一样下了车。 未料走没几步，他又像个神经病般跨步跑起来。 唉……我怎么这么苦命？ 他的脚很长，运动神经又好，一下子就跑得不见踪影，最后我只看到他跑进一所小学里——我们以前就读过的学校。 「他来这里做什么？」我小声嘀咕。 现在这个时间点，小朋友们早都放学回家去了，没半个人留在这里。 我到处晃晃，想说应该能偷偷找到他，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往昔上课的教室，仔细瞧瞧，一切似乎没什么改变，只有桌椅的排序有点不同。 小时候很单纯，最开心的就是来到学校和同学们分享自己的玩具，玩腻了再换另一个，最担心的就是不听话时，老师说出那句惊为天人的话：「再不乖我就要打电话给mama囉！」其效果可让菜市场般热闹无比的班级，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勾起嘴角。 再往前走个几步，正纳闷他到底跑哪去了，转身回头查看，才瞥见一抹身影，朝着一棵大树下走去，没空多想，我激动不已地衝向前抱住他。 「你快说哦。」我觉得我好像快哭出来了，「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不理我？」 我松开对他的束缚，他的背影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高大、更温暖。 「因为……」他顿了顿，慢慢转回身望进我眼底，「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摸摸我的头。 「生日快乐，笨蛋。」他拿出一个小蛋糕来，捧在手上。 「混帐。」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泪流不止，「你竟然为了一个蛋糕，一整天都不理我？」太过分了。 那我寧愿不要生日，不能跟你说话、不能和你打闹、不能与你回家，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你今天是寿星欸。」他露出一抹暖暖的微笑，柔声安慰，「别哭了。」 听不进他的劝告，我哭哭啼啼地说出一串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别让我习惯你了，才丢下我不管；别让我喜欢上你了，才无情地推开我。」深呼吸一下，我继续道，「不然一开始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你这样真的很混蛋吗？我什么都没要求你，你却一厢情愿地对我好，让我开始害怕如果哪天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 我捏紧他的衣袖，恨不得能够立刻捶他个三百下，让他知道我有多烦躁。 「就说你是笨蛋了还不信。」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蛋糕，「我对你好，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那你也不能……」我开口要反驳他，他却忽地低头吻住我的嘴，超贱。 只是不得不说，我的气势骤然消去大半。 等到他柔软的唇瓣离开我的，我还呆若木鸡无法回神，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 「吃蛋糕，好吗？」见到这副模样的我，他憋笑了几声。 这一笑，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马的……那可是我的初吻！ 无奈胆小如我，内心再如何反抗也没用，「嗯。」这一吻，我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后方。 我曾经喜欢上一个男孩，那个人不是你，为了他我也曾经如此拚命；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他的擦身而过，我才得以发觉：原来你才是我一直以来——寻寻觅觅的那个人。 「你不是我爱的第一个，但你会是最后一个。」我暗自许下承诺。 在瀰漫熟悉气息的学校里，百叶窗折射的光影，树木下拂过的秋风，似乎都在轻声诉说着：一段恋情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