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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那般,应对得当,进退有度,再不是当初立在广宁公主身后畏畏缩缩的懦弱少年了。 秦钧放下了茶杯,道了句失陪。 有李易在这周旋,他在不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倒不如出去透透气,看看这世宗皇帝督建的昭武院究竟是什么样。 台上的戏子婉转地唱着世宗皇帝与皇后恩爱场景,郎骑竹马来,妾拎鞋和羞走,倚门口,羞羞答答地回眸相望。 “哎呀呀,这是谁家姑娘。” “太孙呐,那是顾相的孙女,您的表妹呀。” “表妹?” 扮作少年世宗的戏子痴痴地望着,屏风后隐约映着惹人相思的人影,一回眸,便定了一生。 秦钧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同样是相府后人,杜云彤却是没有世宗皇后那般的娇羞惹人怜的,她若是被人这般看了,多半是叉腰而立,秋水似的眼睛俏生生地瞪着人,道:“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想到这,秦钧摇了摇头。 幸亏世宗皇后不是杜云彤这般的性格,若不然,就没这被千古传诵的回眸定情了。 院子的另一端,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秦钧微抬眉,目光看了过去。 他心上的小姑娘就坐在那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旁边伸过来一个团扇,轻轻地拍在她额上,杨氏浅浅笑着,似乎在说着她的放肆与大胆。 杜云彤便扭过去了脸,低头与杨氏咬着耳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钧忽然便觉得喉咙有些干,给宫七递了个眼色。 宫七了然一笑,领命而去。 秦钧又抬头看着杜云彤。 他的小姑娘,是天下独一份的,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不将迂腐的制度放在眼里,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独立特性。 微风拂面而过,秦钧额前的碎发轻轻扫着他的侧脸。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世间只剩下那个娇俏的少女与人嬉闹的模样。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台上的剧目已经演到了下一场。 异族犯上作乱,杀入了京都,偌大皇城血雾弥漫,世宗皇帝在尸山血海里缓缓站起身。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少年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声音:“霄哥哥。” 短短的三个字,似乎让濒临崩溃的少年重新燃起了希望。 以前秦钧总觉得这种剧目太扯,不过一个简单的称谓,怎就能改世宗皇帝这么多? 多半是世宗皇帝生来便是意志坚韧,百折不挠的,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光复大夏,万国来朝。 但自从与杜云彤在一起后,秦钧有时候会想,如果十二岁那年,杜云彤在他身边,他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了。 世人都道他生性嗜杀,手段残忍,却忘了他所有的亲眷,惨死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 世人还道他冷酷无情,声音难听,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阴鸷得让人心生寒意,却不知他的声音原不是如此。 他原来与大夏朝所有的少年一样,有着疼爱自己的家人,有着显赫的身世,然蛮夷大军压境,秦家满门奉命出征,因情报有误,于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满门战死在边疆。 他抱着父亲给他留下的陌刀,喊哑了声音,却无人回应他,只有满地的鲜血,红得让他看不清东西。 蛮夷把他父亲的尸首挂在营帐大旗上,嘲笑秦家满门都是废物,老废物,小废物,没有一个是中用的。 那时候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他一人与世界为敌,没有人想过他才十二岁。 那时候的他恨透了蛮夷,恨透了落井下石的朝臣。 时光悠悠一去不回头,当初嘲讽他的,伤害他的,都死在了他的陌刀下,无一幸免。 陌刀割开他恨着的人的皮肤,挑开血管,看那人尖叫着,恐惧着,由鲜活变得灰败,蜿蜒流淌着猩红,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好看的东西。 有人说他太狠也太毒,不是能守护一方的将领,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但凡懦弱一点,便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蜀地的姜度,琅琊颜氏一族,镇守各地的诸侯少府们,哪个不是世家大族,有一族之力相互帮衬。 但他没有,他只有他自己。 以前是,现在... 台上戏子唱着悲欢离合,世宗皇帝向青梅许诺,孤此生必不负你,若为帝,弱水三千,孤只取一瓢饮。 秦钧微抬眉,看向远处灵动的少女,少女像是有了感应般,偏过脸,看向他。 六角的琉璃宫灯明明暗暗,少女的笑容像是天边最耀眼的一颗星辰,照进他心底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他有她了,再不是一个人了。 错落有致的楼台亭阁,叮咚作响的小桥流水,咿咿呀呀慷锵或娇柔的唱腔,像是一个巨大的,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的惬意梦境一般。 秦钧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席上的官员们已经开始互相敬酒,推杯换盏的恭维贺词传入耳内,秦钧继续往前走,想远离这里的喧闹。 绕过假山,景致越发葱郁。 枝繁叶茂的树干遮天蔽日,造型奇特的假山伴着名贵稀有的花草点缀,秦钧寻了个僻静角落,抖开袖子里的锦帕,平铺在草上,盘膝而坐。 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也难怪世宗皇帝喜欢来这里避暑享乐。 偶有靡靡丝竹之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但更多的是鸟叫虫鸣,花香扑鼻,一派自然幽静风光。 秦钧闭上了眼睛。 想来宫七已经在领着她过来了。 一想到她宜嗔宜喜与他说着话,他原本微微下垂的嘴角便忍不住想要上挑。 然而就在这时,不大和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若是旁人在此处,或许便听不到了,偏他是个武人,听力极佳,那些不和谐的声音,让他想忽视都难。 训斥着人的声音是林远,杜云彤曾向他提过,说林家有意与他交好。 林家虽官职不算特别高,但掌握着大夏的盐政,沾上了盐政,官职再怎么不高,地位却叫人不敢小瞧。 秦钧漠然听着。 林远道:“胡闹!你莫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林家的子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还要为父教你不成?” 夜风又起,假山后迟迟没有再传来声音,不止过了多久,林远长叹一声,道:“罢了,你终究年轻气盛。” “此事不可再提。” “若叫人知晓了,为父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秦钧眉头微动。 林家掌握盐政,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哪方诸侯,都会给林家三分薄面,而听林远所言,似乎是颇为忌惮林慕之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