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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郑重地和你再说一次,如果你们的道歉就是一封信和一句对不起,那就请你离我远远的,我黎夜光小门小户配不上你们堂堂余家,但我起码有选择离开的权利。” 她迈步要走,余白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可碰到她的瞬间,他又立刻松开,生怕她再生气,“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不,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赔偿你们受到的伤害?” 黎夜光的手腕还留着被他握了一秒的热度,她深吸一口气回答:“好,我告诉你。第一,我要季师傅说出当年他隐瞒的真相,以及他隐瞒的理由;第二,我要余家所有人登门道歉,亲自去千佛窟说明一切;第三……” 她握紧双拳,望着余白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们余家登报声明,公开认错。” 余白知道季师傅有多固执,这几天刘哥怎么逼供都问不出一句话来,更何况爷爷的身体状态并不好,别说出行困难、难以登门,就连贸然告诉他真相,恐怕对他都是极大的冲击。 黎夜光见他不说话,冷冷地问:“怎么,做不到吗?还是觉得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不……”余白摇头,“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他稍稍停顿,用一种卑微的语气哀求她,“如果只有我来赔偿,你们没能去美国,还有你爸爸的工作,这些事都由我来补偿,可以吗?” “你?”黎夜光笑了,“你拿什么补偿?钱吗?按十七年的工资结算给我吗?” “不。”余白神色郑重地说,“我放弃展览,以后只教学生,自己绝不提笔作画。余家只有我一个传人,我拿我的事业赔给你爸爸,可以吗?” 他乌黑的眼眸和她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像个纯洁干净的孩子,他不忍心去逼季师傅,也不忍心伤害爷爷,所以他能赔的只有他自己。 “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我就会说算了吗?”黎夜光眼底一热,咬牙昂起下巴,狠辣地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可没有宽容的心。你既然这么无私、这么伟大,那我就成全你。你现在就去把壁画砸了,再把你的毛笔一根根折断……” 没等她说完,他就立刻点头,伸出右手的小指,“那咱们拉勾可以吗?我把这些赔给你,你就原谅我们,好吗?” 他的语气那样天真,仿佛是在约定放学后一起回家写作业似的,“这样你是不是也不会离开我,不会不理我了?” 黎夜光伸出手来,两指交缠。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恨他,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人,明明她要补偿天经地义,可她却心痛如绞,十七年来她吃过很多苦,遇到过无数难过的事,可没有一刻比此刻更痛、更恨。 她用一种极尽残忍的语调问他:“好,我可以原谅你们。但是余白,你只会画壁画,如果你不再画画那你什么也不是,我又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 他指尖一颤,却被她紧紧勾出,她逼近他的面庞,将自己全部的恨意一寸一寸转移到他的身上,“赔偿是你应该做的,你没有资格和我提任何要求。” 从小到大,他都因为亏欠姑妈太多而日夜自责,如今姑妈亏欠黎家的,若是他可以还上,那他身上的债就少了一些。 凉风习习,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他清泉一样的眼瞳,黎夜光只能看见他缓缓扬起的嘴角,以及他低低浅浅的声音,“是,你说的对。” 他一直都很听她的话,纵然是撕心裂肺的时刻,他依旧觉得很安心。 第七十六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part76 我讨厌妥协,讨厌大度,更讨厌自我开解,而我最讨厌的是因为这些而变得一无所有。 —— 余白领着黎夜光走进工作间,小除他们三个正在研磨颜料,看到黎夜光都默不作声,只埋头干活,石磨转得飞快,简直能擦出火花来。 用色不多,土红色是大背景,大量的黑色与白色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以适量的石青和石绿点缀,虽然配色简单,但色块布局合理,依旧可以达到斑斓炫丽的效果。正因如此,在有限的时间内,余白才会选择临摹这幅壁画。 “你们都出去吧。”余白对三个徒弟说。徒弟们不知道他俩又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问,便赶紧溜走。 等他们离开,余白才爬上脚手架,把作画的工具全部拿下来,然后推开脚手架,将整铺壁画完完整整地暴露在黎夜光眼前。这些天余白确实没有偷懒,的线稿全部勾勒完毕,其中一半的画面已经用掏染的技法铺设了土色红背景。北魏时期的壁画与唐代不同,线条率性简单却圆转流畅,人物形象粗犷怪诞,却又透出一股难得的拙朴,与他临摹和的笔法完全不同。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些笔法迥异的画作皆出自余白一人之手。 余白将作画的毛笔悉数捧到她面前,“全部都在这里了。” 黎夜光目光一瞥,看见最中间的一支中锋狼毫,她认识那支笔,是他上色时最喜欢用的。上次来c市,因为是托运的行李,毛笔受到震动导致笔毛松动,他便拿着镊子一根根把毛戳回去,修了整整一夜。他说宣纸作画大多用羊毫,墙壁坚硬则必须用狼毫,而他这支狼毫是在湖州善琏镇定制的,取最好的鼬鼠尾毛配上天目山北麓的鸡毛竹做笔杆,是精品中的精品。他当时笑着说,这支笔就是画秃了也要传给余家下一代传人。 她抬手点向那支狼毫笔,余白清亮的眼眸闪动了一下,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双手紧握笔杆、两端向下使力,鸡毛竹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 第二支是他常用的勾线笔,是一支紫毫小楷,他说一般的兼毫笔只能开锋三分之一,唯独紫毫可以全部开锋,所以吸墨量多,最适合勾长线而不断。勾线时费力,手容易出汗,所以他在笔杆上缠了棉线防滑,小楷的笔杆很细,他单手轻轻一折就断成两截。 黎夜光想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看到痛苦,然而却只看到他的真诚与笃定。每折断一根,他的眼眸就亮一分。她别过脸去不看,可那一声声清脆的“咔嚓”让她莫名暴躁,她忍不住大吼,“够了,你去砸壁画吧!” 一地的断笔触目惊心,余白紧握着最后三支笔,手背暴起的青筋几乎要崩裂。“好。”他放下毛笔,打开工具箱,拿起做画架用的铁锤。 “你当真以后都不画画了?”黎夜光望着地上的断笔问他,“画家的理想呢?”她始终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这般愚蠢,为了别人而自己承担责任,前有她父亲,后有余白,他们前赴后继,让黎夜光有点怀疑人生。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画壁画本就是我作为余家子孙的责任,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