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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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他刚才那么轻而易举放弃不正常?”谢前川很快领会了黄梓朔话里的意思,林楠笙身为军统的高级特工,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们队伍里的姚春花形迹可疑,军统的行事作风都是疑罪从有,可疑就抓起来审问。 正这时,远处驶来两辆运输卡车,卡车后斗上支着棚架,但是没搭棚子,能看到上面横七竖八的坐着几个国民党兵,衣服穿的也不是太板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看就是那种兵油子,关键是他们人还不多。后面姚春花看到那两辆车眼睛都放光了,扒拉着谢前川激动的嚷嚷着:“真是瞌睡给枕头,刚才还想着怎么离开这,这不就来办法了吗,那车上的人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咱们过去把车截下,开着车走多痛快!” 谢前川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刚才被黄梓朔那么一提醒,现在他自己心里也有点疑惑了,这么顺利吗,要什么来什么。但是后面游击队已经被姚春花煽动的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怎么截了那两辆卡车,谢前川此时想阻止也来不及了,队伍里大部分都是没念过书的,你也给他解释不通自己的顾虑,在他们看来一切就是很顺利,现在送上门来的车不要白不要。 林楠笙这边上车后直奔机场,没在做停留,少了两辆车也不妨碍什么,他本来就是多带的装备。“少将,他们会上钩吗,我看那两个领头的有些头脑,不太好糊弄,他们会不会因为怀疑,最终不去袭击那两辆车?”坐在前排的史沛回过头来问道,他们这些跟着林楠笙多年的警卫基本都叫他少将,像林楠笙这种情况基本就属于准将了,就等着稍微攒攒年限直接授衔,所以喊他少将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林楠笙不让外人这么叫,身边这些人都被那些个上将们带坏了,一个个的跟着他们乱喊。 “那两个人确实不简单,能带着这么一大批人一路南下到这里,绝对不是简单人物。不过他们一定会去截车的,怀疑归怀疑,就算其他人都会服从命令,但在关卡时最先暴露的女人看着就不是会听管的,她会煽动其他人。到时候动静一闹大,领队的不上也得上了。”他早看出来那一队人里有个刺头,本来他是想侧面接触一下黄梓朔的,但是如今已经打消念头,还是尽早把这群定时炸弹送走吧,让他们继续这样自由的南下,保不齐就交代在哪个战区了。尤其是他们还带着黄阔将军的爱子和爱女,林楠笙想想这兄妹俩藏在这个不稳定的游击队里就觉得头疼。 飞机从赣南机场起飞一路北上,在中午时分抵达上海机场,林楠笙让顾慎言和左秋明先去已经整理好的房子休整吃饭,同时把跟来的部队安排好,为了安顿这五百精兵林楠笙没要那些贵族地段的房子,而是在郊区找了一套小型庄园,够大够宽敞。提前两个月就派人来收拾屋子,该装修的装修,该换家具的换家具,如今这么一看屋内,不比南京路上那些精致的洋楼差。尤其是背后靠山,守卫屯兵都一级棒。 王世安早两天就得到消息说林楠笙已经从重庆动身来上海了,而且是带着兵来的,陈诚将军给批的条子,至今南京高层也没人提出过异议。这两天王世安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深知林楠笙不好对付,还在上海站当行动队长的时候就从头耿直到脚,偏偏还聪明的很,别说寻常手段,就是资深的特工也不好糊弄他。在最后林楠笙重伤离开上海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因为很多事闹翻过脸,虽然最后又被顾慎言说和回来,但梁子在那了。 说到顾慎言,这是王世安头疼的第二件事,本来必死无疑的人最后就能硬生生的让戴老板改了命令,至今王世安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戴笠会网开一面,明明之前戴笠也是支持严办的,而且有前面戴笠签发的狠抓贪腐的条令,几乎可以肯定顾慎言不可能逃脱。但事实就是这样戏剧,刑场上都能临时改判,王世安很肯定明明当时没有一个人敢求情,连何总长都避之不见,就凭一个林楠笙绝不可能让戴笠改口。现在顾慎言不但没死,做了几年牢竟然还给放出来了,王世安不得不重新评估林楠笙在戴笠面前的地位和他的手腕,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键的事他不知道,造成了他现在极度被动的局面。 第三个事就是站内岗位的空缺,南京要从地方站招揽一批人上去填补总部的空缺,上海是最大的站之一,文件最先下发到他们这里,升官发财的机会没有人会不动心,那些被他提拔上来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导致上海站岗位出现严重空缺,最后竟然是南京又重新派人下来填补。王世安当时心里就骂街了,来来回回填补什么呢,你不从我这调人,不就不用再大费周折的派人来了吗,这不就是故意给我站里大换血吗。 而且好巧不巧的,就因为这个他一直隐瞒的原情报处处长殉职的事也瞒不住了,现在上级没有追究只当他是抗战刚结束还没来得及上报,所以补位人选由新上任的林副站长一并带来,这人之前是毛人凤手下的,可想而知和王世安也处不到一块去。本来借着抗战期间空子好不容易把整个上海站收入囊中,结果刚胜利不到三个月,就土崩瓦解。 最后一件让他坐立不安的事,原本上海站如果还在他掌控之中这第四件事并不在他忧虑的范围内,然而现在亲信被调走大半,新来的副站长虎视眈眈,内忧外患让他自顾不暇,最后一次见陈默群时是他去收回其手上的特别委任令,那时陈默群的话让王世安现在回想起来越来越不能释怀。 “抗战刚一胜利戴笠就挥刀向我这种两面间谍,就算是委员长的意思也太武断了吧,这很明显就是要把你们拉下水,戴笠要收拾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你信不信处决了我们这些……你们讲的所谓汉jian,下一个就是你,这条收调令绝对不简单,我不知道戴笠和蒋介石为什么会同意,我只知道提出这项建议的人其心必然不属于你们伟大的党国。你看着,到后面你会明白我说的是对的,你们会需要我。” 王世安最初听陈默群说这话时只觉得他是穷途末路垂死挣扎,再加上有谁能有本事直接影响戴老板和委员长,还有军事委员会众多成员的想法呢,这不是无稽之谈么,心里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便丝毫没往心里去,可随着后续发展让他越来越糟心,他现在真的不得不重新审视陈默群那些话。王世安思虑着就想再去找一趟陈默群,问问他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屁股刚离开座椅,李秘书就匆忙跑进来说林楠笙已经到门口了。 王世安心里打了个突,所谓做贼心虚,心里有鬼看谁的都觉得别有深意,林楠笙这个时候就到只能说明他飞机刚落地就直奔办公大楼,他为何来这么急切,是故意的还是有别的事,王世安心中可是没了底。心里想的再多面上也得过得去,但让王世安没想到的是林楠笙一进来笑脸相逢,丝毫看不出他们曾经那么针锋相对,不仅态度亲和还话里话外的当他是老领导。 “你看你,一路劳顿,怎么不去休息一下。”王世安客气道。 “好久没回上海了,再加上和老领导多年未见心中记挂,可不得先来报个到么。”林楠笙看着王世安几乎没有改变的样子,眸子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那正好,午饭你也别回去吃了,跟我走,我带你去家好餐馆,你离沪多年好久没吃上海的本帮菜了吧,淮海路刚开了一家,做的本帮菜绝对地道。”王世安说着,两人一同离开。 林楠笙回到庄园时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了,林楠笙进门简单梳洗之后坐到桌子跟前就开始埋头苦吃,左秋明看的不明所以但还是多夹了很多他爱吃的菜放在他碗里,一口气吃下去大半碗饭后林楠笙才慢下来。 “哎呦,你这是中午没吃饭啊,看给饿的。”顾慎言把那盆炖的鲜香无比的鸡汤挪到林楠笙脸跟前,让他喝点别噎着了。 “看着王世安那张脸我吃不下去,一下午光跟他扯皮了,可饿死我了。”林楠笙又吞下去一块红烧rou,陈立夫给送的厨子果然好手艺,做的太好吃了。“这是你在上海的公司所有的资料,你今晚熟悉一下,明天就可以去现场找找感觉了。”林楠笙从公文包里那处一摞文件。 刚吃完饭,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林楠笙刚回上海,虽然电话已经装了好多天但也没人知道,今天一天都没人打过来电话,偏偏就在他们吃完饭后响了。左秋明身形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顾慎言余光看到左秋明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也不知他是想靠的电话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林楠笙接起电话,另一端薛岳原本威严的声音此刻有些慵懒,慢悠悠的传了过来,“吃过饭了?” “刚吃完,你时间算的还挺准。”林楠笙说着就笑了,“长官贵人事忙,怎么想起来给属下打电话?” 另一端的男人失笑,“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把我拨给你的军卡借给几个巡逻的小兵,结果车在安远县一处荒郊被不明人士给截了,最后查到是十九军司令部特派的车,吓得地方守备团长赶紧上报,老余刚给我打完电话。你啊……” 一听是这事,林楠笙唇角的笑容不觉加深,又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慎言和左秋明,赶紧调整表情,当时他不能自己出面,就只能借口把车借给几个巡逻的巡查兵,正好他们巡逻路线会经过那一队共军藏身的地方,省了他很多事。却没想到那几个巡查兵竟然还有活口,恐怕余汉谋将军的参谋部听说这事时也是很犹豫吧,上报吧好像不太值当,不上报吧那可是第九战区薛将军拨出来的车,在赣南地界被不明人士劫持了也不算小事。 “这可不怪我,我这么平易近人,好心把车借给辛苦巡逻的士兵,他们应该感谢我。”林楠笙振振有词到。 薛岳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本来就不是大事,就算没有林楠笙这层关系丢几辆车也不必大动干戈到两个军区总司令通电话,余汉谋借这个机会找到薛岳,自然是有足以需要他们直接对话的要事相商。余汉谋跟自己说的事薛岳并未当即否定,他内心是犹豫的,毕竟风险太大,若是没有林楠笙,薛岳不会听下去余汉谋的计划,他会在对方说一个开头时就制止对方,这是出于一个高级将领的敏锐和对同乡的偏护。 但是薛岳没有,因为他知道余汉谋的计划正好合了林楠笙的意,方便了他分裂国民党内部的政局,所以薛岳听完了,甚至没有否定。电话中余汉谋是这样说的:“强掳已被驱除,蒋介石迫不及待地拉开内战的序幕,跟着老蒋一门心思打共党有什么意思,空消耗我们自己的部队,打到最后只剩他们黄埔系的人时就是我们这些“野路子”的末路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如重演军阀时代,你、我还有向华我们这些粤系将领一起回广东当我们的南天王,凭我三人的兵力想做到并非难事。”放下电话后的薛岳一直在心中反复推敲着余汉谋的提议,想的头疼了就不自觉地拿起电话,给这个千里之外还能cao控自己情绪的罪魁祸首打个电话,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似乎像是感应到薛岳的忧虑,林楠笙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有心事?”能上薛岳心头的事不太多,每一件都不是小事。 “你啊……”然而最终,薛岳没有将他的顾虑吐露分毫,这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谈论的事,稍有不慎牵连太广,这个小狐狸整天想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他无意再加重林楠笙的心理负担。 听着薛岳的语气,林楠笙心中一慌,若只是普通的重大事件,不管是蒋介石给他了新任务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尤其是关系到对我党采取的一些措施,薛岳不会为难成这样,甚至于早就在他刚接电话时就说了,断不会先聊家常。若不是关于组织的,那就更无所谓了,他想知道什么薛岳就会告诉他什么,在林楠笙明问之后还缄口不言,只能说明薛岳在计划为了去走一条风险非常大的路,胜败实在难料,薛岳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 思及此林楠笙再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急促,“伯陵,不论你想做什么,现在都不是最佳时机,相信我,沉住气!” 他的小狐狸真的长大了,仿佛就在不久前,他还是那个窝在自己怀里无助的哭泣,整个人都那么柔软易碎,让人捧在手里尚不放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了…… “好,听你的。”薛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