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第九章【共枕】
9 为了孟旖晚的事，何思君打了一场漫长的官司。佟小楠被依法刑拘，他正式收养了孟旖晚，成了这孩子的合法监护人。秋季开学那天流言四起，摄于年级主任的威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纷纷，但他知道学生们私底下都在传，孟旖晚是何老师的私生子，就连同事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异样。 这天下午没有课，何思君坐在办公室里看团里新戏的剧本看了很久，他掐着放学前五分钟的点儿出了学校，溜达几步拐到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僻静小路旁，等待孟旖晚下学。原本这孩子不常和他一路回家，他有时会晚些，处理完学校各种杂事才走。昨日是秋季开学第一天，他到家发现孟旖晚的房门紧闭，何皎皎说这小子回家一句话没说就把自己锁在了屋里，嘴角青了一块，像是被人打了。孟旖晚却说，在学校没人敢欺负他，大家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毕竟谁都知道他和何老师的关系“不一般”。 “小晚，说实话，告诉我这怎么弄的？” 何思君摸了摸孟旖晚脸上那块青紫，男孩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他也没继续追问，心里大概有了几个名字。艺术类的职高学生品质参差不齐，有不少孩子是真心想走这条路子的，好好学戏，好好练功，奔着考戏曲学院去的。也有一些学生纯粹是文化课学不好就来混日子的，以为哼个小曲就能混成角儿，吃不了苦，整日游手好闲，老师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就也懒得管了。他恼火学校里的几个小混混很久了，不久前在校外打群架、sao扰女孩留下了案底，背上了留校察看的处分，现在又欺负到他家孩子的头上，着实叫他有点忍无可忍了。不如直接将那几个小混蛋上报给学校，开了算了。何思君曾撞见过一次孟旖晚被欺负，小混混们把这孩子堵在男厕所里，扒光了他的衣服，想在他身上撒尿，还说想cao他屁眼。他骂走了那些王八蛋，为孟旖晚一件件穿上衣服，男孩靠在他怀里安静地哭。 看着那些提起裤子满嘴污言秽语的烂人，何思君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几十年后的样子。他又想起了佟小楠，还有那天何皎皎诧异的目光。和女儿还有老谭说的一样，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动手打人，等他反应过来时佟小楠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揍掉了一颗牙，那人冲他嘿嘿地咧嘴一笑，满嘴是血，笑他心虚，笑他伪善，笑他人面兽心。 老谭与派出所里的人相熟，当晚就把何思君捞了出来。他赔了佟小楠一笔医药费，正好也在派出所里报了警。 “猥亵儿童？有证据吗？小孩口说无凭啊。”何思君一时愣在了警察面前。 “何老师。”小孩轻轻拽了拽何思君的袖口，他低着头，吞吞吐吐，“姨父他……给我拍了很多照片。” 孟旖晚说证据在上海，在姨父的暗房里，姨父是个开照相馆的小摄影师，喜欢拍照，尤其喜欢给他拍照。上海的警察立了案，在佟小楠的家里确实搜出了大量照片，不仅有孟旖晚的，还有其他孩子的，男孩，女孩，都有。姨父给孟旖晚拍的第一张照片是四年前，那年他十二岁，照片里的他眼泪汪汪；姨父给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半年前，是何思君来上海找他的那个冬天，照片里的他表情木然，任由姨父随意摆弄他的身体。 所有照片和胶卷都被警察当做证物带走了，那天孟旖晚躲在何思君怀里哭了好久，他问能不能把那些照片都烧了，全都烧了，一张不剩。带孟旖晚回北京的前一天，何思君又去找了一次警察，他想知道佟小楠能被判多少年，警察告诉他别抱太大期望，孩子不是幼女，只能判猥亵，顶多进去几年就出来了。“不过，”老警察话锋一转，“受害的孩子里有不满十四岁的女孩，如果其他家长下决心请好律师死磕，兴许法院会量刑重一些。” “何老师。” 夜深了，孟旖晚的声音在何思君门外响起，他应了一声，要他进来。男孩推开门，何思君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全干，赤裸着上身，问什么事。孟旖晚忽然觉得脸有些烫，他避开男人赤条条的身子，低垂着眼帘小声问今晚能不能在何老师身边睡。 何思君穿好睡衣，点点头，说好。这孩子有时候睡不着觉就会来找他，说睡在何老师身边更安稳一些。每次他都会背对着孟旖晚而眠，俩人中间有一定的距离。这晚一样，他关了灯，侧身躺下来，背后的人却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腹间。黑夜中，他刚闭上的眼又睁开了。但他并没有转身，而是握住孟旖晚的手腕，轻轻将男孩推开了。 “何老师。” 何思君感到背后的人蜷成了一团。 “今天打我的人是隔壁三班的，他们专门等放学后在校外堵我，这样就能……避开你了。”何思君动了下身子，平躺在床上。“小晚，睡吧，以后放学我接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