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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袖肘。 这一遇兄长,但见亲人,连笙竟是鼻尖一酸,霎时两眼发红。 从方才起便一直憋在心中的无措之感,眼看所有人皆跪在府里,一道府门,将她与世界断隔开来,如被排挤一般。连笙心中酸楚,终于这一刻见到她分外熟悉的影子,禁不住洇湿的两眼,双泪一滚,倏然落地。 她慌忙别过头,拿袖子揩了。 长青回首望了府中一眼,隔着高墙也听得见里头热闹,无以复加。再回过头来,面上却只平静怜惜,同连笙问道:“我爹不日迁坟,今日迁居将府诸事已毕,留墨先生白先生在府里招呼,现下我要往西山桃墓,你想同去吗?” 连笙知他在寻台阶与她下,想也不想,便噙泪点头:“好。” ---------- 西山桃墓,连笙呆呆坐在榕树之上,遥望远天。 长青前来烧纸,人就静静守在大树底下焚着纸钱。不过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今日做,明日做,都是一样的——果然也只是为了带她离开纷乱,随意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连笙低头看他一眼,又默默垂下眼来。 两人之间彼此无话,于西山顶上坐了许久。 长青一张一张投着黄纸钱,那纸钱被火焰卷着,忽明忽灭。直至许久过后,树上的人影静悄悄又下了树,无声接过他手中的一沓纸,感到她已然没了先时的波动情绪,长青方才轻轻道了一声:“你应当相信长恭,会处理好的。” 眼前连笙蹲在地上,怔怔盯住身前的那团火,没有回话。 她想他是不知情的,自己与长恭此去江州,已于江州顾家祠堂合婚,列祖列宗的跟前,三拜结发。可是兄长不知道,这世上也再没有旁人知晓,顶多以为长恭与她,只是两情相悦而已。是故安慰她时,说得轻轻巧巧——长恭会处理好的。 可是当真,处理得好吗? “若他处理不好呢?”连笙低着头反问。 话埋在身前,低低的。 长青闻言,静默了半晌无语。毕竟圣旨赐婚,于旁人看来无上的荣宠,于长恭而言却也是沉重至极的枷锁,抗拒不得,挣脱不得。 连笙与他一并沉默,久久方才抬起头道:“我可能向兄长询问一事。” “你说。” “我离京的这段时日,少阳……少阳公主可有来寻过我?” 长青摇了摇头。 “那长恭呢?可有寻过长恭……” “这我不知。” 她渐渐发沉的脑袋,又缓缓低了下去:“我想应是有的……皇上为何突然便会宣旨赐婚,若非有人提及……” 长青见她话里隐隐约约,失落难过之意,心下约摸也想得过来。忆起少阳及笄那晚,连笙在南阳城豫王府里与他谈论的话,知她定然以为今日赐婚一事与少阳脱不了干系,可是与少阳旧时的交好,又教她忍不下心来责备。这般前后不对,想来也是煎熬无比。 于是不由想要宽慰于她,遂而又叹了口气道:“赐婚一事,也全然不是少阳之过……” “兄长何意。” “长恭功高震主,即便没有少阳,帝王身旁留了这样一员虎将,总是会起忌惮……” “那便一定要赐婚吗?” 连笙不解,便见长青略一颔首,道:“赐婚说来,也是一条好路。” “若不赐婚,当会如何?” 话毕便见长青深深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凝重至极,直直就望进连笙心底里,教她心上蓦然一顿。 眼里见到长青开口,缓缓道了一句: “若不赐婚,便会赐死。今日不赐,来日,也会赐。” 连笙心下一沉,怔怔然再不能动。 第120章 卷二十三 魂归(贰) 刹那而起的无力之感, 连笙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已隐隐清楚的事情——长恭无法抗旨, 这婚事他拒绝不了。只是私心里仍旧抱有一丝幻想, 不肯承认,想着若他没有答应呢?若他接旨以后再去面圣, 亲口回绝了呢?于是非要这样等着,等到经由兄长的口亲口对她说出来。 偏偏长青这一句话, 终于将连笙最后一道防线击溃。 她坐在地上, 感到周身的气力全被抽离了, 险些就要支撑不住自己。 功高震主,帝王大忌,即便长恭拒绝了这桩婚事, 难保又会有下一桩婚事在等着他,更何况他无法拒绝。抗旨是死,拒婚是死,即便今日侥幸, 不成婚过了这关,以他如今声望功勋,他日皇上兔死狗烹, 亦是一死。 长恭不可被赐死,那这桩旨意便是板上钉钉,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早该知晓的。 连笙心中难过至极,一面不想长恭为了自己去做无谓的挣扎, 一面却又放不下这样将他拱手让人。心上仿佛架了一只石磨,任由一把尖刀割开她的心一刀一刀,片成了片,再又一片片地投进那只磨碾里。碾成渣滓,碾成齑粉。 纵然不愿承认,可是行到如今这步田地,她与长恭,大抵只是有缘而已…… 有缘无份。 连笙两眼垂垂,将目光埋进土里。厚土深黑,埋着她眼里的神采,也埋葬她的一颗心。西山顶上寒风呼啸,将她被泥土覆盖的心也吹冷了。 心冷之际,万念俱灰。 跟前火焰还在卷着纸钱燃烧,也不知烧了多久,渐渐烧尽了黄纸钱,化作灰白的一片。连同连笙最后一丝气力也烧尽了。 她呆呆坐着,听到身旁长青问她:“出来许久,你可愿意回了?” 连笙双目无神,摇一摇头。 “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连笙。”长青转过轮椅来,“你该去同长恭说清楚的,问一问他心中如何作想,眼下也并非是到绝境。” 连笙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 “还未到绝境么……” “长恭之所以有今日赐婚,无论是因少阳的干系,抑或是如我所说的功高震主,都不是毫无退路。倘若赐婚是少阳所求,则系铃解铃,你与长恭该去见一见少阳,倘若只因功勋之故……”他顿一顿,“你既知晓皇上忌惮什么,那就舍去什么便是,如有一日告病辞官,也非不可。” 长青一言,如醍醐灌顶。连笙黯然无神的双眸,方才重又泛起些微光亮来。 长青问她:“如何,可要回去了?” 她揉揉膝头,缓缓站起了身子。 掸去身上沾的灰与泥土,终才默默点一点头。 连笙随了长青回到卫将军府。 折腾了大半日,卫将军府里的人群才算渐渐散了,连笙与长青一并入府门,却就与行色匆匆要往外头走的长恭撞了个正着。 三双眼睛相一照面,长恭登时愣了一愣。 手里攥着的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