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置章
理解到那声音中的真意，深不见底的黑暗从太宰治的鸢色眸子深处浮了上来。屋内的气压变得倾斜。 织田撑着手臂，与眼神对视着。那黑暗、寂静又残酷的、深不见底的海。在“48”的基地里，织田曾与这样的眼睛对视。那种每个细胞都被看遍的感受，又一次浮上皮肤。 ——而这次他甚至什么都没穿。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态了。 “啊……是这么回事么。”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声音从迷雾的终端飘来。 太宰看着一如既往清澈而深邃的蓝色眼睛里倒映出、被虹膜的弧度扭曲的脸。 啊。真恶心。 这感觉真恶心。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把花洒开到最大，体会带着一点水压的水流对着脸喷下来的感觉。 走路时后xue牵拉的疼痛和身体内部的灼烧感让他有种预感。织田带了套，两个人又都没射过，实在没什么好清理的，把出的一身冷汗冲干净之后，太宰坐马桶盖上，卷起小腹看看身下，他感觉那个小口被织田捅得合不上了，它努力地收缩着，吐出一口血沫。 ……mama。 “太宰？让我进来一下。有话跟你说。”太宰治听见织田在门外摇了摇门把，又敲敲门。 太宰治没有回应他。想到上一次在这里时的情景，如此熟悉，如此尴尬。 ——刚让人家玩过那么大的，现在不让看洗澡。 回旋镖真是来得又快又准。 太宰治取下淋浴头对着自己下体一顿猛冲。直到xiaoxue周围的皮肤被水流冲得发白，看不出流血的迹象。 衣服还在房间床上，但他现在不太想出去，就坐在马桶盖上发了会呆。 太糟糕了。这算什么情况啊。太宰治，我可是太宰治哎。他，拒绝我？ 自己想要的是超出预料吗。那么那个人真是把这一点发挥到淋漓尽致了。太宰治感觉到比当时说自己想死很愚蠢还要严重的冒犯。 但并不是生气的感情。心底的自我厌恶一点一点地浸上皮肤，比起生气，说是疲惫或许更准确一些。 不过，意外地遇到了厉害的对手啊。 太宰治绝对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人，但就像受伤时被绑在床上弄得黔驴技穷一样，似乎不管自己做什么，对织田都不起作用。始终坚持着原则的油盐不进的家伙，木讷的表情下洞察力超群。在他眼前施加的伎俩，至今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这未免也有些太失败了。太宰治挠了挠头。不过，如果不是很想试试和织田作zuoai的话，未必会输得这么惨呢……呵呵呵。 真是有趣的家伙啊。太宰治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意义不明地微笑着。 …… 织田作敲了会门没人应，不好直接拿钥匙开门，又不见太宰出来，就把房屋的大门打开，蹲在走廊上，就着深秋的夜风抽烟。 他其实并没想好要和太宰说什么。 刚才没能释放出来，下身的热流似乎没有散去，浑身燥热得难受。但是现在他没有手冲的心情。脑海中充斥着太宰刚才痛得发白的脸，他再次体会到那种胸口被挤压的紧缩感。 这感觉糟透了。织田作之助自问是个遇到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的人，很少产生这种躁动不安的情绪，不论怎样强大的敌人，自己都有将其战胜的自信。但太宰那里，就像是站着一个庞大不可战胜的敌人一般。 “十六岁的未成年少年把自己洗干净打扮漂亮献给五岁年上做礼物”，这是什么糟糕的工口本子剧情，他到底都看了什么啊。简直是大众媒体的罪责。 织田作之助啊织田作之助，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已经成熟到能正确理解性爱的意义了。之前分明已经有过先例，他甚至分不清疼痛和快感，上一次很不得已地采取极端的手段，已经让织田有些在意。现在看来实在是失策啊。 第一次是那种经历的话，就如同留下不好的开端一般，今后也很难体会到正常恋人关系了吧。 太宰只有十六岁。尽管再不想承认都好，始终是孩子的年龄。何况是个整天寻死觅活的小孩，当做有今天没明天地这么活着，不计后果地及时行乐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但是织田作之助——一个年上太宰五岁的男人，却跟着一起没底线地发疯，成年人的觉悟都被他都丢进下水道了。 看到太宰从里到外都周全地打算好乖巧地坐在门口等自己，等得衣服上都是夜晚的风露，就头脑发热地觉得即使做了也没关系。现在想想，距离上一次分开还没有几天，就把自己扩开到那种程度，也不知道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如果是在战场上的话，绝对是致命的误判。 ……不，不只是那样而已。依照对方的喜好而准备的礼物，其中所反映的正是送礼的人对于接收者的意见。那种仅靠下半身思考的人类，织田过去见过许多。性不过如同死亡一样包含在生里的一个机能，是所有的人类在出生前就被预设的东西，太宰说的一点也没错。人类追随着那样的脚本，上演着重复了几千遍的陈词滥调，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事了。 明明厌恶依赖被预设的本能的生存，却期待我被那样验证吗。真是矛盾而恶意的孩子啊。 尽管有些失落，但并是不那么在意，织田作之助不是个习惯被赋予过高期待的人。如果太宰不是用这种方式的话。而此刻他几乎有些恼怒了。 即使想要利用我满足什么的话，至少也是好点的方面啊……比如料理？织田倒很想把为了照顾太宰而精进的厨艺好好利用一番，他对此很有信心。 …… 屋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他想太宰是正在那身穿起来大概很麻烦的衣服。 对，就是那个——即使对于服装并无了解，织田也姑且知道一定是极其昂贵的东西。打牌的时候，太宰曾跟他坦白过目前所拥有的资产，那是他这种底层小职员穷尽一生也触及不到的天文数字。如果太宰并不是会为这种事特地挑选衣服的人，那么又是谁替他买，原本是穿来做什么用的呢。 和太宰身份的差距，过去从未认真地思考过。现在加入了同一个组织，好像想不注意到都很困难。 而一向习惯独来独往的自己，竟然与一个多月前还是陌生人的男性做出这种事，放在过去，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脑子烧坏了吧。 ——自从遇到太宰以后，自己好像一直在这样毫无由来地发疯。与那男人在一起的时光如同乘坐云霄飞车，似乎稍不留神就有失控的危险。清醒一点啊，织田作之助！ 织田羞愧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思绪如被猫咪玩过的线团那般凌乱地散开在某处无法触碰的异空间。太宰的脚步声在这时慢慢靠近。 “你，这是在生气？”——像风之精灵的吐息一样拂过耳边，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语。即使是这样突然地响起，也仿佛听不真切的话语。太宰抱着手臂站在他旁边。 是吗。这是生气的心情吗。织田的内心左右摇摆，划出不清不楚的轨迹。忽然有吸烟的冲动，于是就抬起手吸了一口。 “我知道了。”太宰似乎十分平静地说。织田听见他走回屋里，从玄关拾起风衣披上，哒哒地跑下台阶，风衣下摆从眼前飘过，在一个愣神的档口走远了。 织田想起上次打算去入水的太宰，突然想起不能就这么让他走。如果他从自己床上下来就跑去自杀，织田作之助还是以死谢罪算了。 “太宰……”他快步追了上去。 太宰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停下来：“你，没有理由跟来吧。” 织田站住了。他看着太宰在深夜路灯下的背影，感到心脏在被夜里的风撕扯着那般。那不知对谁说出的话语，如同发光的野兽的眼睛瞪视着来人。但在昏暗的夜色中踽踽独行的，分明是张开双臂正在哭泣的孩子。 在冷得令人打哆嗦的深秋夜里待了许久，身体的燥热退去后，心中转而升起一种迷惘的情绪，如同置身迷雾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太宰才好。 真是笨到家了啊。织田折返回去，坐在玄关的门廊上，把那根快要燃尽的烟吸了最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