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江家集土地庙门前 “见过黄土地。” 林旭罕有地出动了本尊金身前来拜望,江家集土地黄世仁也是一早便迎出门外。双方见礼之后,一派敦厚长着风范的黄世仁捋着长须说道: “哦,贤甥怎么有空专程到我这小庙里来呀?” 闻声,林旭笑了笑,说道: “哦,我是想请您品鉴一物,是不是进去再说。” “呵呵呵呵,里边请。” 双方分宾主落座,林旭从袖中取出一块三生石递给黄世仁。抬手接过石头,触手生出了异样之感,黄世仁立时起身,祂面露惊异说道: “这是……” 见状,林旭神情笃定地跷着腿,解释说道: “此乃是神魔血rou所化,坚比金石,若以神识试探,即可读出其中的讯息。” 闻听此言,黄世仁郑重其事地端详起来,过了一会,祂突然大叫一声,却把林旭吓得一哆嗦,只听土地爷黄世仁呼喊道: “难怪老夫看着眼熟,这不是三生石吗!” 这回轮到林旭大惊失色了,他一下子跳起来,追问说道: “什么,你说这东西是三生石?” “那是自然了,老夫往还地府何止千百趟,摆在奈何桥头的那块三生石,我也看了无数回,岂有认错之理?贤甥真当老夫是个老糊涂不成?只是两者大小是差得多了……” 闻声,林旭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这一瞬间,现在他真的有点含糊了。在黄世仁的追问声中,支吾了几声没往下接茬。殊不知,林旭此刻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 ps:封推继续中,本日两更。嘎嘎,中秋也快到了,大家用红票来砸螃蟹吧! 095 三生石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前任霍山神没给林旭灌输过涉及阴曹地府的常识,本身作为一介凡人,林旭早先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三生石。 哪怕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们有了互联网这件获取廉价信息的顶级神器,普通人论及见识广博,单就平均数量而言,远超此前的任何一个时代,要不然怎么能称之为信息爆炸呢!然而,无论如何,大活人总不至于为了求知而自杀,专门跑到奈何桥头去欣赏黄泉路上的无限风光吧!再者说,阴曹地府那地方规矩大,向来只发售单程票,你想要去倒很容易,毒药、麻绳和菜刀三件套随意选择,只不过去了再想回来,这事就难比登天了。 既然如此,林旭实在搞不懂,他自己是如何辨识出三生石这世所罕有的物件,难不成当真是前世宿慧? 修行者道行达到一定境界之后,神识海中会自动浮现起那些早已在孟婆汤的美味之下淡忘的前尘往事,自然也包括世代轮回的那部分记忆。 若是按道理来说,林旭承继霍山神之位,近年来他又进阶到了山君的等级,与之相关联的前世记忆早该浮现。可是林旭在这方面一丝一毫的异样感觉都没有,漫说是什么清晰回忆,即使是模糊记忆片段浮现也不曾有过,现在想来莫非另有隐情? 承受着极大的心理震撼,林旭此时稍微镇定一下心神,他收拢发散的思维,转而向黄世仁笑着说道: “不知这三生石有何功用?” 这时,黄世仁笑得愈发大声,老人家都有教育晚辈的小小嗜好和虚荣心,只不过祂甚少能在林旭这个怪胎身上实现这个目标而已。 好不容易逮到了这样的大好机会,黄世仁当然要显摆一下,说道: “哎,未明啊!这次你算问对人了,不是老夫我夸口吹嘘,在这一方天地之间能回答出你这个问题的,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只手的指头数目。” 闻声,在脑海中迅速过滤了无用的垃圾信息,林旭直截了当地反问说道: “哦,这么说三生石是有大用场了?” 微微颔首,一身黄色绸布深衣,身形胖墩墩好似大财主的黄世仁此时双手背负,来回踱步说道: “那是当然喽!老夫当年也曾听地府里的熟人闲谈说起,这三生石乃是镇压气运之物,据说效用比之凡间所用的那些所谓灵异镇物强胜百倍。在阴曹地府之中,除去奈何桥头那块一人多高的三生石搁在明面上随便让大家看,余者无不是埋在紧要之处,专一用来镇压气运,你说这三生石的用场是大还是小哇?” 老话说,人有三衰六旺,其实指的就是气运盛衰所引起的变故。其实气运无论是对于个人,乃至于国家和一方世界都具有同等重要性。 正所谓,时来顽铁生辉,运去黄金失色。举凡是与气运兴衰牵扯上关系的事物,从无例外都是不容轻忽的存在,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要害所在,不可等闲视之。除非是谁已经确定活腻歪了,打算寻觅一个比较抽象的死法,如若不然的话,气运消长绝对是需要端正态度加以探讨的严肃话题。 林旭由老土地黄世仁口中知悉了三生石的功效,随即开始头疼不已,这东西是好东西没错,关键是怎样使用三生石才不算浪费了宝贝,着实难坏了林旭。 此前,手头积攒的这些三生石,信息业已被林旭用神识拷贝下来,刻录成了仿照光盘结构的圆形玉璧,在需要时以神识读取即可。库存的三生石总计只有十来块而已,在没有充分把握用好之前,他是万万舍不得拿这些宝贝疙瘩做试验,何去何从又成了摆在眼前的新难题。 嘴上不肯服输,黄世仁其实对三生石所知有限,而且祂所知的这些消息,仅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情报。要问这些消息的可信度如何,只能说跟路边社的新闻一样靠谱。 对此,林旭踌躇思量许久,蓦然想起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这句警世名言,他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请教一下专业人士比较稳妥。 林旭暗自盘算着各路人脉关系,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曾随阴阳家到霍山来打酱油,隐身在民间教书的稗史郑铎身上。 内行人都晓得,史家最善于打探消息和隐秘典故,倘若说在这块片界之内,谁可能知晓三生石的正确用法,史家堪称是重点怀疑对象。 既然打定了主意,林旭随即开始采取行动,他先跑了一趟王屋山的阴阳家山门,在探听清楚了郑铎住所的确切地址,这才提着礼物登门求教。 很好地承袭了稗史一脉安贫乐道,两袖清风的优良传统,郑铎住在太行山中一座小镇里,家中的日常生计全靠教授私塾中的学童识字读书来维持。 虽然郑铎偶尔也帮人看病开方子和写信补贴家用,再不然就是趁着冬天农闲时替那些乡下土财主抄几本书赚些零钱,但是这些收入毕竟谈不上丰厚二字,小日子过得很是紧紧巴巴。关于生活窘迫这一点,单从郑铎家中房屋也看得出来,他住的这栋房子屋顶没有瓦片,由上至下覆盖着一层长出青苔的茅草,房屋的土坯外墙和参差不齐的石砌院墙也间接透露出这户人家的经济状况不佳。 从远道而来的林旭亲眼见到了这一场景,的确是对史家生出了几分肃然起敬之意。放弃生活安逸舒适,坚持用清贫生活用来持续砥砺自身意志,史家还真不亏是一身傲骨啊! 要知道,郑铎想弄到钱财是很容易的,他再不成器也是史家弟子,神通法术不变暴露在人前,这个姑且不论。仅凭过人的才学和渊博的知识,要在地方官身边当个幕僚、宾客什么的,郑铎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会好上许多。 生活环境居然如此困窘,郑铎仍然做得到安贫乐道,林旭扪心自问是没这个境界,对于强于自己的人,他自然要待之以礼。 闻听家里来了客人造访,从私塾赶回的郑铎在门口伸手搀扶起一躬到地的林旭,朗声笑道: “林兄务须多礼,不知今日驾临未能远迎,恕罪呀!倒是阁下此来,令寒舍蓬荜生辉。” 闻听此言,林旭直起身,笑着说道: “岂敢,郑先生太客气了,不才学识浅薄,此来是为向先生讨教一些学问。” 听了这话,郑铎一抖袍袖,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讨教学问,那林兄何不往曲阜一行?自来儒门多有贤达,若论学识渊博,他们自是在鄙人之上啊!” 这时,林旭尴尬地笑了笑,摆手说道: “呵呵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下要请教的这门学问,儒生们怕是听了便要摇头,若是他们恼羞成怒,只怕又要斥责在下无礼,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吧!” 在民众知识蒙昧初开的上古时代,人间界的各类职业的专业化程度不高,通常那些有本事的人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大拿。 类似于记录历史和给人看病之类的文职工作,基本都是由部落的大小巫师们负责。在那个蛮荒时代,巫师是不管什么都得精通的大忙人,小到孩子感冒头疼发烧,大到久旱不雨,私到夫妻生活不和谐,公到部落开战,大事小情一概都要插手。尽管随着时间推移,史家从巫师队伍里分离出来,继而独立形成了传承源流,不过在骨子里他们还是相信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 史家弟子经常会把一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内容写进史书中,而这些内容恰恰是儒家弟子所不屑研究的旁门左道之术。 几乎全盘继承了周公旦衣钵的孔老夫子,他老人家对钻研人道之外的神秘事物,始终抱着旗帜鲜明的个人观点。即是,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必须一心一意地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事情,至于人死以后的事情如何处置,一个大活人不该关心那么遥远的事情。一言以蔽之,未知生,焉知死? 这块片界中的儒家未曾享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殊荣,他们的势力虽然不小,却也达不到让林旭有所忌惮的程度。 话虽如此,当听到林旭如此刻薄调侃地挖苦腔调,郑铎仍然赶紧摆手劝阻,说道: “林兄真会开玩笑……呃,敢问您想问些什么怪力乱神之事?” “气运!如何才能镇压气运!” 闻听此言,郑铎旋即收敛了笑容,环顾左右无人,他才正色说道: “哦,这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清楚的小事,尊神若是不急,咱们可以秉烛夜谈。” 林旭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我既然专程来向先生讨教,自然不着急的,请您务必赐教。” 郑铎将林旭让进了房屋的里间,小心地掩好门户,跟着又布设了重重禁制,防备交谈的声音外泄和闲杂人等闯入,郑铎这才肃容说道: “所谓气运,在我史家看来,乃是万物始终之定数。好比人之寿数,短长不一,长者如彭祖,八百余载未凋零,短者如夭亡小儿,落地即身故,二者同为人哉,何以寿数由此天壤之别?莫非上苍也有偏爱之心?非也,其乃气运使然……” 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句名言是出自儒家先圣荀子之口。 荀子这位老人家在民间的知名度不算很高,但要说起他的两位得意高足,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了。那位辅佐着大秦始皇帝赵政一统天下,就任大秦帝国第一任丞相李斯与法家理论的集大成者韩非,这两位堪称是法家中流砥柱的杰出人物,他们正是出自于儒门诸子之一的荀况门下。身为儒家一代宗师的老师荀子,偏偏教出了一对精通法家之学的门生,这事推敲起来岂不是很让人捧腹? 经过郑铎一番解释,林旭似懂非懂地说道: “……郑先生之意是说,镇压气运与名份有关?” “正是此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孔夫子其实说得很直白了。凡欲镇压己身气运者,俗人则埋镇物于祖坟、庐舍之内,神祇则需顺天应人,方可有望成事。” 沉默了半晌,林旭挠着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在下学问浅薄,您能说得再简单一点吗?” 郑铎是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对于讲课这回事从来没有不耐烦的时候,当下点头说道: “昔年吕望之故事,尊神如何不记得了?” 闻声,林旭先回忆了一下吕望是谁,而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用一种难以置信地口吻说道: “姜太公!你是说封神榜?” 096 封神榜 “非也,封神台方是根本,那封神榜反倒不过是一件信物罢了。” 郑铎的身份虽然只是个乡野私塾先生,他却有着那些砖家叫兽所不具备的职业精神,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为前来求教的林旭阐明道理也是不遗余力的。 乍一闻听此言,林旭仿如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憋了许久,忽然间有人好心打开一扇窗子,外间的明媚阳光和新鲜空气一拥而入,那种满心的欢喜真是难以形容出来。 顿觉心中豁然开朗,林旭喜不自胜地起身,朝着郑铎作揖道谢说道: “林某受教了,只是这封神台如何说法,又该如何建造,不才还望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请尊神容在下细细道来。” 不得不承认,史家是一个极其善于打探消息和搜罗大人物隐私的情报组织。他们在窃取秘闻和小道消息方面的专精程度绝对媲美古代版的狗仔队,堪称是无孔不入的杰出典范。人们常见在史书上出现违和的场面,譬如说那种只是两个当事人在私下里交谈的古怪场景,照说不该有第三者在场,甚至很多时候是在全封闭的密室里,暗中商议诸如造反和毒杀皇帝之类的绝密勾当,走漏一丝风声就要诛灭九族的杀头买卖,断然不容别人旁听。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看似不可能外传的内情却都被不该在场的史官们清清楚楚地记载下来,白纸黑字地写在史书上供后人瞻仰前辈反贼们的无耻风范。 若是基于这些事实进行逆向分析,要么是史官们自己在家里咬着笔头,没事异想天开瞎编出来的,要么是他们三更半夜不睡觉,悄悄地跑去听了人家的墙根,铁定不会再有第三种解释了。 那位在习惯上,被民间尊称为“姜太公”的吕望,本身是史家子弟出身,他的母亲则是出自先秦时代的重要贵族姜姓,这也是吕望后来混得风生水起的根本原因之一。若非内情如此,在尊尊亲亲的神裔社会中,一个草根庶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上位。 先秦时代称呼姓名的普遍规范是,男子称氏,以分贵贱。女子称姓,以别婚姻。 姜姓在当时是不折不扣的名门望族,其地位之高是后来人难以想见的。贵如夏商周三代的帝王也要经常要与姜姓联姻,不断迎娶姜姓女子为妻,维系双方的良好关系,其他的中小诸侯们就更不用说了。 这位注定了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吕望,先是在史家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转投到兵家门下研习兵法,最后是靠算计商代的亡国之君帝辛得手,协助周人灭亡殷商得以出人头地。在灭商后不久,新兴的周王朝开始论功行赏,随即将吕望分封到了东海之滨,命他监视东夷部落,于是吕望建立了后来大名鼎鼎,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姜姓齐国。 前面所说到的这一段是写入了正史的内容,在充斥着神仙妖魔斗争的野史中,姜太公的身世背景就显得愈发扑朔迷离。 无论是关于吕望的修行者出身背景,抑或是他在昆仑山学道的学业履历,似乎都在隐隐暗示着一件事,周代殷商的这次改朝换代,最初的起因和最终结果都非常不单纯。乃至于到了后来,有好事者写了一部神怪志异小说,其中搜罗了数不清的黑材料,集中汇编为《封神榜》一书,书中也着重谈到了封神榜和封神台这两样紧扣故事主线剧情的物件。 封神榜是记录受封神祇的名单,这个倒是容易理解,而封神台则似乎是一个纯粹的仪式性场所,好像也看不出有什么深奥神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