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出海（九）
尘独月站在船的铁栏杆旁，脸上画龟时留下的墨水味还隐隐萦绕在他鼻间，海风吹拂在身上驱散了烈日的酷热，但才站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头晕得很，他趴在船栏杆上不停地呕吐，生理反应严重得眼角都渗出眼泪来了，幸好能被吐出来的都是些清水，并不会弄脏船体。 “秦长老，你还好吧？” 张梦瑶见他吐得这么厉害，上前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事——唔呕……” 刚想说自己没事，但刚张嘴胃里又一阵翻涌，实在忍不住又吐了出来。 他没想到原主原来会晕船。 那天他回到月莲居，从芥子空间拿出替身傀儡，用灵力刺破手指，把流出的血抹在傀儡的激活法阵上，念了一遍法术类书上写出咒语，一阵光猛烈地闪过，原本巴掌大小的小木头人在闪光过后便变成他的模样，外形与他别无二致，连境界跟威压都一样。 尘独月绕着傀儡踱步地左看右看，好奇地上手摸了摸，发现傀儡的“皮肤”触感跟真人也一样，甚至还有体温！ 「这个法术竟能将主人的外貌仿得如此真假难辨！」 不得不佩服九州大陆的法术健全而高超。 他观看完傀儡后，从芥子空间拿出一套逍遥派宗主穿的雪青色常服给傀儡换上，再按照书上写的做好分魂术阵法的准备，一切都搞好后尘独月念咒语将自己的精魂分出一小部分钻入傀儡里，下一瞬傀儡原本紧闭的双眼开始慢慢睁开，而他也感觉到另一个视角——现在他是同时拥有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看房间。 「感觉……有点微妙，原来从别人的视角看自己是这种感觉……」 尘独月既能看见房间，又能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自己’，还能感受到同时cao控两具身体的奇妙。 他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适应了这种奇怪而又割裂的视角。 搞定好一切，他又用某种秘法把自己的境界修为伪装成魂境修者的水平，换上一身瑛珏给他亲手做的褐色衣服，这时他那天人级的超绝五感感应到千烑已经起床，他等徒弟梳好头穿上外衣出门了，这才使用变化之术变成秦洁长老的模样，再给自己的声音伪装一下，转头对着傀儡说：“你……就留在这里吧。” 对自己称为“你”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不过尘独月也没有纠结多久便施展隐身术出房门，给自己加上御风术朝山下的长乐城飞去。 九州大陆的法术，少数跟原世界是互通的，就比如说这隐身术和御风（浮空）等等法术，他刚来这彼方世界时不知道这一点，施展了隐身术观察逍遥派的每一处地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在一方天地内趁着阮徽淼长老在别的地方打坐修炼时，他跟镜寒瑛珏探讨过关于两个世界的法术区别，并与他们一起实践，才发现了这一点，这更加令他认定了‘彼方世界’这种大致相同但细节处却不尽相同的世界的存在。 来到长乐城中，随便找了个狭窄没人的小巷解除隐身术，尘独月假装自己在散步似的从小巷走出，在去城中心广场揭榜的路上，他还随手救了一只小橘猫，从路人给自己的评价中，尘独月知道了哪怕他把声音伪装了，跟现在的样貌还是有违和感的。 紧急联系了镜寒要他把秦洁长老的声音素材传过来，镜寒让他在地上画上传输阵法，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画阵，没一会的时间镜寒就把一块留音石通过传输阵给他。 尘独月从地上拿起留音石往内注入灵力，在连听了十几遍秦洁长老的声音后，他记下长老声音的特征，自己试了十多次终于模仿成功了，做完这一切尘独月将留音石传回给镜寒，又把传输阵给抹去。 他便顶着秦洁长老的模样和声音去揭榜，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城主府，与姬如烈谈妥了报酬后，踏上去在上古时期就是七大海港城市之一听潮城的传送阵。 他来传送阵这里时，姬城主的女儿等人早就到了。 最后一个到的是千烑。 人齐后，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地介绍自己。 有跟千烑一样都是来戴罪立功的一男一女，有为了赏金的几个散修，也有对赏金感兴趣但也好奇想见识一下妖界风貌的人。 而这些人中有人对他是一宗之长老也来参加这事有疑惑。 回想秦洁长老的说话风格，尘独月仿照那种风格回答：“谁会嫌钱多呢！再说，假期要是真把时间都花在修行上，这不就大大地浪费了嘛，还是多点走动涨涨见识的好。” 经过介绍这一环节，大家对彼此都有了初步的了解，聊了半天后在麦灵姬的带领下，通过长乐城的跨城传送阵前往听潮城。 「不愧是海港城市啊，连建筑风格都是走海洋风格。」 从传送阵出来给工作人员确认通行证有无过期后，尘独月走出听潮城传输传送中心，放眼望去目中景色都是一层楼高大小也是一栋楼那么大的‘贝壳’，还有几层或十几层楼高的‘海螺’，在众多‘贝壳’与‘海螺’的最左边，甚至还有一个竖立起来的竹蛏外形的建筑，以天人的视力，他看到楼体外的竖形牌匾上写着‘执法楼’三个大字。 而在这些楼中，也有一些颜色鲜艳的‘海星’房，用天人的视力可以看到这些‘海星’的牌子上写着净房。 “大家，这里就是听潮城了，因为我们要乘的船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要做一些专业的修复和翻新工作，所以要等个几天才能出发。” 刚看了城内的建筑没几眼就听到麦灵姬这么说，大家互相交代下自己的去处后约好了几天后在船上汇合就四散开来。 尘独月见千烑要去找客栈住下，便也跟着选同一家客栈，这店外形是一只大螃蟹，有十几层高，也幸好还有其他人同选这家店住下，不然他都觉得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因为他在介绍环节开始就一直在偷偷注视着徒弟，千烑都被他看得直皱眉。 到客栈的第八层第四号房住下，他叫小二帮他打热水沐浴。 自来到这彼方世界起，他就因一直没空去找月影峰的汤池而没法洗澡，现在在客栈有店小二帮忙，尘独月就想今天先好好洗一下。 记得在他看过的书中有写出九州大陆的供水系统和排污系统，都是由千机楼内的发明家在五百年前发明的，用机关术和各种管道把江河里的净水引到城市里的千家万户，用污水管道把污水粪水给集中起来，以阵法之力将其净化至原先的干净程度，再将净化好的水倒回江河，从而实现淡水的循环利用。 从五百年前至今，该技术经过十多次的迭代，现在已经广泛应用在九州大陆上各行各业和民众之中，甚至还改良到能从机关水管里流出不同的温度的水来了。 当时他就觉得这发明很好，既方便了民众也不会一直消耗净水。 现在住进客栈，他也算正式体验到了这机关术的方便之处——套房内的浴室水管按颜色来分，红热绿冷，想沐浴了跟小二说一声，小二就会把他所在的套房内的机关在总控制台给打开，这在九州俗称为打水，然后他只需按自己的需求打开水龙头热水或冷水就会流出来。 热水和冷水的水龙头上还有能调节温度的按钮，上面有字写着“普通冷，有点冷，非常冷”和“普通温，有点烫，非常烫”。 尘独月调了几下才找到适合自己的温度，放满一浴缸的水关好水龙头后他褪下衣服，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沐浴。 沐浴完了，尘独月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联想到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体息，便按灭照明的灯上.床睡觉。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的大中午，起身下床去浴室洗漱完毕整理好着装和发冠，出房间门踏上第八层通往一层大厅的传送阵，刚到人满为患的大厅，鼻间就被烟火之食的气味给萦绕 ——虽然尘独月现在的身体是天人之躯辟谷多年，应该早已断了这口腹之欲，但毕竟这是彼方世界，美食什么的也应该了解一下，才能更加深入地感受这世界的习俗。 叫小二给自己上几道最能代表听潮城的特色美食，在等菜做好的时间尘独月顺便听下凡人们在聊什么？ 听来的内容都是凡人们的琐事：哪家的小孩又调皮地把隔壁老大爷的胡子给剪了、大妈不小心把养了多年的狗给弄丢了，现在正在贴寻狗启事、张婶家的孩子因脾气不好已经被连甩六次了、城东南那边看到有陌生人经常进出会不会有危险啊之类的话。 这是平静的、琐碎的但充满人情味又温情的凡间景象。 这也是在原世界时，尘独月拼了命也想守护的景色。 此时小二正好端着菜上前，布好菜后他像别的小二一样又去忙给别桌客人上菜了。 尘独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拿起筷子夹菜吃。 这九州大陆的美食放眼望去基本上全是素，为数不多的rou菜都是蒸鸡蛋、炒鸡蛋、炸鸡蛋或者是凉拌皮蛋和皮蛋瘦rou粥之类的，没见动物的rou，因为九州人不怎么吃rou，只有在身受重伤或升境界时才会吃点灵兽rou。 据镜寒说上古时期人族是纯素食，后来发现动物的rou也挺好吃，就变成杂食既吃rou也吃素，但由于动物是没开智的妖族人（猫狗牛羊马这些不算，妖族不承认被驯化的动物是妖族人），人吃动物搞得妖族很恼火，所以上古时期人族和妖族其实矛盾更大。 后来因为动荡之战爆发，人族与妖族从半仇敌变成盟友，为了不伤害彼此的感情就选择各退一步，妖族允许人族在受伤或升境界时吃点灵兽rou，人族星境以上的修士不得出现在妖界，除了有路引的人。 所以人族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吃素的习惯上了。 哦，也不是纯素，起码妖族也允许人族吃蛋，但不能为了吃蛋而圈养鸡鸭鹅之类的飞禽，因为这在妖族人看来是限制妖族的妖身自由，所以人族就算吃蛋也只能吃野生的，还不能过度采撷，要每窝至少留三分之二的蛋给禽鸟母亲，以便让它们能继续繁衍。 虽没rou吃看着有点不习惯，但他毕竟是天人，口腹之欲也不重只是想尝尝看九州大陆的美食，尘独月便继续吃。 因是天人之躯，他吃下的所有食物都会被纯厚的灵力分化干净——也就是说天人是不会秋泄（大便）和小溲（小便）的，不仅是天人，凡辉境一阶以上的修者，身体在灵力的运转下都不再会有秋泄小溲。 当然在辉境之前不想秋泄或小溲，也可以选择学辟谷之术，习得后同样不会有排泄的本能了。 吃完后他本想出客栈到附近逛逛，看看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却不料正好撞上麦灵姬虞可可和姜善华，她们邀请尘独月去观看九州大陆上火了十年的文团巡演，尘独月因想知道九州人的文娱流行，就跟着姑娘们一起去看。 巡演现场人山人海，在中间有一座高一米五的白色舞台，三男四女在台上或唱歌或跳舞或吹拉弹唱或演戏曲，尘独月看不懂在九州大陆背景下创作出来的剧情和内涵，但对美的感受力还是有的，就单纯听那嘹亮的歌声和演奏乐器，就知道这些没个二十年的功力是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的。 看完巡演回客栈的路上，麦灵姬接到姬如烈的联络，要她去传输驿站领东西，麦灵姬就先跟他们分开了，没多久他们就遇上要去潮浪生广场的李森柯孟，一听潮浪生广场沙滩浴场等词，姑娘们就两眼放光嚷嚷着要去，他正好对沙滩浴场是什么感兴趣便也跟着一起去。 在路上时，他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九州大陆的风俗与他原世界不同，待会要是看见了书上描述过的泳衣，千万不要表现出异样。 “千烑兄，好巧啊！你也是来这玩的？” 到这潮浪生广场时，发现千烑也在，尘独月有点意外，以他对徒弟的印象来看，烑儿不像是会游泳的人啊，难道是约了人在这等？ “走走走千烑兄，我们一起去打飞球！” 柯孟和李森都是自来熟，一见千烑也在这里，便上前架着他进沙滩上玩。李森在来的路上就提出玩飞球，把千烑架着进沙滩后数了数人数，发现人数不够，柯孟便联络自己现在住在听潮城的发小。 虞可可她们听要打飞球了，纷纷快速跑去沙滩浴场旁的公共换衣间换上泳衣再回来，这搞得尘独月措手不及的，想着自己要不要也买条泳裤？ 毕竟原主是长乐城人，长乐城又处在大山里，不近海自然也没有泳裤在芥子空间里。 柯孟的发小姓微生。微生姑娘动作挺快的，过来时还带了几个女伴。 这下人数也齐了。 正要打飞球时微生姑娘见千烑穿得这么整齐的不禁打趣了他一句，而其他的姑娘见千烑脸红了担忧地上前嘘寒问暖的，尘独月看到了只觉心中一阵欣慰，他想：这个世界的徒弟跟原世界的徒弟，还是不一样的。这世界的徒弟人缘更加地好，要是以后遇到什么挫折或困难了，应该会有很多的朋友愿意帮助他。 “不，我真的没事的…啊对了，我没带泳裤，我这就去买泳裤！” 但好像徒弟并不擅长应对女生啊，才被问了几句就脸红得不行，急急忙忙就要逃离，这借口很明显就要逃避社交嘛，这怎么能行呢？才跟女孩子说了几句话就脸红，要是徒弟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那要怎么去追寻他自己的爱情啊？ 尘独月顿时觉得身为师父，是很有必要帮徒弟改掉这个“一跟女孩子说话就很容易脸红害羞甚至想逃避”的性子，于是他仿着秦洁的风格说道：“诶，我也忘记带泳衣了，千烑小友不如我们一起去买吧？” 然后他看到徒弟一脸像是被噎到了的样子，诡异地沉默一下后就答应与他一起去买泳裤。 嗯，徒弟挺有礼貌的，明明一脸非常想拒绝的表情，却还要收拾好情绪陪着自己去。 莫名感觉有点可爱啊～ 卖泳裤的地方就在沙滩浴场不远处，是一栋商业楼，高二十二层楼，一楼刚好就是卖各种衣服的，自然很快就能找到专门买泳裤的地方。买泳裤的时候尘独月看了一下价格牌子，发现泳裤泳衣卖的都很贵，像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也就十多二十钱一件，但泳裤就要百钱一件，女子穿的泳衣更贵，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二十钱一件。 不过考虑到这些泳装都用一种很特殊的防水布料制成，那么贵一点也是正常的。 尘独月刚开始要挑选这些挂满衣架的泳裤，眼角的余光便看到徒弟猛地从衣架上拿下一件泳裤就要去结账，他连忙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开口提醒道：“…千烑小友，你拿的那件……好像不符合你的尺寸吧？我记得白色架子上的是儿童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