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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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用一百九十个金币买回来的魅魔拒绝果然与你的任何沟通,好在摘下帽子后,托西纳尖尖的黑角和细长的尾巴成功得到了那只魅魔的信任。他被剪掉了舌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于是托西纳用画图的方法表达了你的需求,魅魔表示愿意协作,但希望能够和托西纳单独进行交流。 很快,托西纳把标着迪拉姆私盐工厂位置的地图交给了你。你和之前许诺的一样,给了他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安稳过上五年的钱,还顺带送了这只一丝不挂的漂亮魅魔一套衣服。 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剩下的,你打算交给亚缇丽。 发现你确实没有带那只魅魔回去的打算,托西纳一路上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尾巴。”你抬了抬脚。 “可是我们现在在马车上,不会有人看到的。”托西纳少见地没有遵从你的命令,他不但没有松开尾巴,竟然还把你的脚踝又缠紧了些。 他真的很开心,巴不得整个贴在你身上的样子。如果不是马车的窗纱时不时会被风吹起一角,你怀疑他可能已经把脑袋窝在你颈弯处了。 “我以为您要丢掉我了。”他说。 “没有。”你摇摇头。 毕竟,应该找不出比他更像斯多姆的人了。只要你没有厌倦斯多姆,你就不会厌弃他。 而一个只存在回忆里的人,就像完美却遗失了的古代器物,无法寻找真迹,自然也无从谈起厌弃。 你们绕了道,中途又几次改换装扮,最后终于偷偷摸摸回到了寝宫。一进房间,托西纳就整个靠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陛下,亲亲。” 你敷衍地拽着他衣领把他扯弯下腰来,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你不是很喜欢亲他。一个是因为你每次亲他时他的眼睛都晶亮晶亮,非常高兴的样子,即使他和斯多姆长得再像,那绝不可能出现在斯多姆脸上的表情也让你完全无法代入。 而另一个原因,还是你的老毛病,你喜欢干净。 除非在被欲望支使的极度兴奋情况下,你总能想到有多少人cao过这张嘴,他含过多少根勃起的yinjing、吞下去多少浓稠的白精。你已经把他洗干净了,从里到外反反复复洗了不知道多少遍,但你仍旧总是想起。 托西纳没觉出你的敷衍,他黏糊糊用下巴在你颈窝里蹭,弯下腰把脑袋埋进你怀里: “陛下,我真的以为您要丢掉我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他很漂亮。” 这只蠢笨的魅魔似乎忘了你是为什么收下他的,如果不是极其相似的黑发和绿眼睛,对你来说,再漂亮的垃圾也只是垃圾罢了,不会有让你屈尊捡起来的价值。 “可他很脏”,你摸了摸他的脑袋,玩笑道:“我从不用被别人用过的。你已经是我用过最脏的东西了,托西纳。” 你只是打趣,满以为他会无所谓地冲你笑,谁知魅魔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你,就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孩子。 半响,他向你道歉,你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道歉,也许他也不知道: “我很抱歉,陛下。” 看着这张英俊面孔上的无措,你有些烦躁。你迷惑于这烦躁来的无缘无故,只好归结为是因为在熟悉的脸上看到了绝不该出现的表情。 你发现你不喜欢看到这张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想要什么呢?如果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不会再露出这种表情了吧? 你思考了一下,转过身打开上了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放着消毒的药酒,上好的墨水,一整套的入管银针。 这套工具已经在你的柜子里待了很久了。你计划好了图样,想好了落下的位置,你甚至周全考虑到该怎么制服凶狠的猎物——你是绝对不会用麻药的,哪怕这会让整个过程顺利许多。你要用刀刃将他的四肢穿透固定在地上,你要他清醒地感受到针落在皮肤上的痛、酒泼在伤口上的疼,还有急促细密的针尖织出的屈辱烙印。 无论刀伤,无论火灼,除非把这块皮肤完整地割下来,他的身上将永远残留着你的记号。 这会是能刺伤他精神的最棒刑具。你没想过你有一天会将它用在别人身上,更没想过你用它甚至不是为了惩罚。 “过来,坐下。”你鞋尖轻点两下地面。 托西纳有些茫然,尽管如此,他还是听话的在你面前的地面上坐下。 你戴上乳胶手套,把纱布泡进药酒里。他听到乳胶摩擦的哗哗声,扭过头想看你,你解释道:“我会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 沾满药酒的冰凉纱布扫过他的皮肤,他战栗了一下,问你:“留在哪里?” 镊子夹起纱布,从后颈滑到第二颗念珠骨,像一条纯白冰冷的舌头在舔舐温热的肌肤。你回答他:“后颈。” 他应该满足,你认可他是你的所有物,你甚至愿意亲手在他身上刺下你的名字,这是作为玩物不该有的待遇,哪怕这本该是留给那个人的折磨。 可托西纳的情绪仍旧并不高昂,他微哑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陛下想留在斯多姆身上的,也是这个位置吗?” 你的手一顿:“不,我会留在他的脖子前面。” 你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一件哪怕有了完美方案也根本不会有机会去实现的事。 大腿内侧吗?每一次掰开他的腿,你都会能看清楚他最私密的地方独属于你的记号。每一次皮肤的接触,每一点升高的体温,每一声压抑的喘息,都会化成透明黏腻的液体,与你的手指一同舔舐那块敏感肌肤上的黑色印记。 左胸的第二根肋骨吗?一定要贴着那根肋骨,听说那样是最疼的,每一针落下,就像透过皮肤刺在了心上。此后,你的名字便落在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与他的心脏一同跳动,如有呼吸,似有脉搏。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鼓动的每一次心跳都要提醒他,他属于你。 你想了很久。 每一个位置都很合适,但每一个位置又都不够合适。你甚至想,干脆在他身上哪里都写上你的名字吧?可以不用针,也可以不用笔,只要一只鲜红的唇彩,他身上可以无处不是你的标记。 标记? 标记。 你的思绪豁然贯通。 要在他的脖子上,在喉结靠边一点的位置,竖着刺下来。像狗脖子上的主人名牌和商品上写着的标签,在最醒目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一眼就看到。 看到他们了不起的摄政王、他们奉为救世主的上将,不过是你的一条狗。 针尖慢条斯理品尝着战栗的皮肤,刺入墨水作为离开时的奖励,从撩开的碎发往下,逐渐组成完整的词汇。 “你是怎么识字的?”你边落针边问他。 托西纳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尽管细小的汗珠不断从他的皮肤上冒出:“一直……就认识。” “是谁教你的?别的魅魔吗?”你问。 “我记得……是我的父母……”托西纳的语调有一瞬间的眷恋,但旋即又归于茫然:“可我想不起,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那你在哪里诞生?里奇吗?” 托西纳的指甲无意识扣刮着地面,认真在回忆的模样:“是的吧……我在黑暗里睁开眼……有黑影靠近我……他们教我很多东西……” “怎么生存,怎么取悦人,怎么遵循欲望……” 落下的针尖顿了顿,又重新有规律地填充下半图案。 “所以如果魅魔也有国家之分的话,你是里奇人,今天那只魅魔是贝拉琴人。” “不。”托西纳突然极为肯定地摇了摇头:“他用画告诉我,他来自里奇。” “他画的很潦草,我没能完全看懂。但他画了里奇的巨蟒标志、白色的帐子、对角举起的刀、逃跑的人,还有迪拉克的私盐工坊,最后才是奴隶市场的笼子。” 你仔细思考着这几个图样的代表意义,手上也没有停下。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你只能听到他压抑着疼痛的粗重呼吸声愈发清晰。 里奇……逃跑……他是从里奇锯掉双角装成人的样子逃到贝拉琴的?然后被骗进了迪拉克的私盐工坊,又因为漂亮被迪拉克看上,最后由于某些原因被迪拉克故意剪了舌头丢到奴隶市场好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要从里奇逃跑呢,就算是白帐子,对一只魅魔来说应该也…… 那双燃烧着悲愤与绝望的秀丽双眼突兀出现在你脑海里,你的呼吸一滞,忽然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生于水中的,将毕生渴求足以将他溺亡的海。 哪怕挖掉他的鳃,刮掉他的鳞,抽走他的髓,赋予他以翼。 最后一针落下,你收好银针盖上盒子,托西纳仍旧在地上坐着没有动。他的头低垂着,汗湿的黑发一绺绺垂落下来,弯曲的发尾浸润着汗水。你垂眼看他,俯视的角度更显他五官线条凌厉分明,宛若行走于世的战神塑像,可垂落的头颅与滴落的汗水又叫你想起暴雨中濒死的祭品。 “Letiana,s(蕾蒂安娜的)。”他轻声重复着你刻在他后颈的字,问你:“这是给他的吗?” “有区别吗?”你问他。 托西纳没有抬头,你无从看到那双绿眼睛此刻是否一如之前明亮,他只是用很轻的声音道: “给他的,您可以用针刺在我的身上。” “给我的,我会自己用刀刻在心上。” 最后几个字,轻到几不可闻。 你不喜欢争风吃醋的宠物,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你并没有和先前一样感到不耐与失望。你想,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疼。 针刺入皮肤,尚且能勉强维持语调的平稳,刀落在心上,就只能剩了不见血的致命伤。颤抖着直面绝望的声音,像是死囚在铡刀落下前的最后一口气,提不上,恐铡刀不知何时落地,却也咽不下,怕再也没有下一次呼吸。 你用脚尖勾起他的下巴,于是他终于抬头看你,用那张和斯多姆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用那双与斯多姆截然不同的氤氲双眼。 “如果是他的话,我不会这么写。”你说。 “我想,前面和后面,会需要再加些字。比如……” “I,m Letiana,s d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