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
来,得学着适应。”梁桢当然适应,他在伪满洲,见过很多很多因为没钱没权而惨死的老百姓,几乎麻木。“上头催结果,之后咱们跟走私烟土的线去,那边油水多。”车停靠在路边,马润粼把帽子戴在头上,打开车门,风从河水之上吹过来,还带着鱼腥味和雨后泥土的清新,混杂着倒是不难闻。油水这个词,梁桢熟悉得很。他正思索着,已经被马润粼领到了失事的货船上,此时的货船几乎只剩下烧黑的木头架子,很像是哈尔滨的那家小仓库。梁桢陷入了回忆,但很快抽离出来。马润粼一边讲解怎么保护现场,怎么勘察痕迹,一边随机考他几个小问题,例如判断炭烧时长,判断尸体死亡时间等等。梁桢对答如流,倒是让马润粼有些诧异:“你学过?”“啊?我,”梁桢挠了挠头,快速找补,“我为了面试看书补习了很久。”“哦,你属于很聪明的那类人,挺好,”马润粼在一处角落蹲下,烧破洞的船体呼呼灌风,他把风衣领子立了起来,指着地上一个粉笔画的圆圈,“烟头在这儿发现的。”“我能看看那个烟头吗?”“阿毛,给他。”马润粼一挥手,一旁的小巡捕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写着编号的塑料袋,交给梁桢。梁桢接过来放到光下翻来覆去仔细看着,马润粼说道:“找人检查过了,有被点燃之后踩了两脚,但是没被踩灭的痕迹。怎么了?”梁桢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烟盒,是另一个牌子,摩挲片刻又放回去,然后把证物交还给阿毛:“可能是我多心了。”马润粼抿了抿嘴唇,挥挥手让阿毛先走,然后站起身,抱着手臂望向梁桢:“这就咱们两个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记录上报的,你放心。”梁桢摇头,马润粼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别害怕,就是闲聊,说说吧。”“我的这盒烟是今天早上花十二块钱买的,烟贩子的木头盒子里只有一款比它还要贵,就是证物里那一只,英国尤烈尔牌的。我在想,广船帮的船民,也许没那么有钱。”“可能,他们正好跑完一趟船拿了工钱,咬咬牙买了最好的呢?”“这两种烟贵,就贵在它们里面含有滤嘴。香烟滤嘴发明没有几年,最近才在中国大城市开始流行。因为它可以过滤掉一些苦涩的味道,有些人说也更健康,所以绅士阶层十分推崇,然而想要烟味刺激的苦力工人,往往并不喜欢。”“你继续说。”“你们剖开了滤嘴,证明它被人抽过,但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滤嘴棉芯的颜色,”梁桢打开自己的烟盒,抽出早上抽了一半的烟,撕开了滤嘴,“马探长你看,这支烟抽了一半,颜色便是这样的黄褐色,而那支烟,仿佛只被抽了两口,然后就扔在地上,自然燃烧到那么短的。”马润粼没有任何的诧异神色,接过那只烟看了看。梁桢有一种预感,马润粼也很聪明,他早早就看出来了端倪,但是没说——可能因为这个案子没有油水,可能因为他并不关心广船帮的穷人……“所以你的意思是,”马润粼把烟还给他,“有人故意制造了假证据,造成了起火只是意外的假象?”“这只是……推测。”梁桢低下头,上级曾对他说,不要暴露锋芒。马润粼朝外走,走过烧焦的木板,跳到岸上,梁桢跟在他后面,低头想着,但是越来越沉不住气,走路声音大了些。“你觉得,我不应该就这么结案?”马润粼听出端倪,稍微慢了些,等着和他并肩走,“真相也许不会让人开心,你会选择什么?”“真相。”梁桢笃定。马润粼看着远处等在车前的阿毛,停下来,压低了声音:“如果是烟花,那么应该有少量金属镁、金属铝等等的化学成分,才能形成五颜六色的图案。但是,检测报告上面没有这些。”那这条船运送来的,应该不是烟花,而是和烟花极其相似的东西——火药!梁桢猛然抬头,马润粼读懂了他的眼神,默默点头。那么是什么势力偷偷运来的火药,又是被谁点燃的?“小段,公共租界的水很混,英国人、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还有华人老板们,谁都想要分一杯羹。日本人站在华界望着全上海,枪口对准了公董局,就等着英美在欧洲和太平洋战场继续失势。所以,有些事情,我们这些小探长、小探员,不要深究,”马润粼拍拍他的肩膀,“上面说了,以意外起火结案,那就是意外起火。”“那,那些广船帮的船民会怎么样?”“赔偿损失,赔不起就坐牢。”梁桢第一天工作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他懂得巡捕房上层的意思,但——或许是那条船让他想起了哈尔滨的仓库,想起了白树生,他憋着气想要查清楚真相。估计是情绪外显了,他回到家的时候把段士渊吓了一跳。“三千,谁欺负你了?”“这个万恶的资本世界。”梁桢嘟囔一句。“噗嗤,”段士渊没忍住笑了出来,走到他身边帮他拿过脱下来的外衣,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脖颈,“我家三千真的是长大了,都看透资本主义的本质了。快点去洗个手,刘妈做的葱烧鱼。”吃饭间,段士渊忽然道:“对了三千,你什么时候跟我去北城商会转一圈,那些叔叔伯伯知道你回来了,都说要请你吃饭呢。”“我明天上班。”“那就明天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倒是真的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第四章巡捕1.夜宴用一个四字成语形容现在的梁桢,那就是如坐针毡。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商人的饭局,分明是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最亲切的叔叔伯伯,现在都戴着一张面具,嘴上亲密无间的,其实心底里都打算把彼此的家产掏空。也许没有那么绝,但是梁桢不喜欢,他向往只有黑白的世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哎呦哎呦哎呦,”梁桢幼时的发小赵向明摸着他身上的巡捕制服,上下打量他,“行啊你,三千,我还以为你去北平念上四年大学,得梳个大背头戴个金丝眼镜回来教书呢。怎么样啊,北平舞厅的美女,漂亮吗?”赵向明的父亲是北城商会现任会长赵子孝,那人此时正坐在长桌的对面,跟段士渊聊着制药厂资金的问题。赵向明,二十六岁,但是按照辈分,梁桢得管他叫一声叔叔,不过从没叫过。至于北平的美女,梁桢低头把玩手中的玻璃杯:“我……我一直在读书,没出去看过的。”“那你不是亏了吗!”赵向明一拍他肩膀,拍得他差点跌倒在地,“一会儿啊,我带你去高哲思好好玩玩。唉,最近我投资了一个大项目,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