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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唇,刚欲呵斥那白了脸的少年滚出去,谁知楚策却缓缓睁了眼,也不知为何,那千人面前便有千面的五殿下,此刻眼底清澈中含着风流昳丽,勾着唇笑了声:“王爷,火气可大了些。”梅庚哽住,袖袍内的手不自觉地拢起。小策同平日……很不一样。第八十四章重回永安,赐字泽渊冷香浮动,清冽风雅,五殿下略撑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那一旁垂首的少年示意,“哭着喊着不肯走,说是要留下伺候。”漪郎吓得面色一白,他早早便进了楚馆,便是领了卖身契离开也不知做什么,倒不如抓紧了这王爷,一步登天,瞧那年纪小的五殿下是个心肠软的,这才冒险求着留了下来。然而那俊美的王爷神色诡谲莫测,眯起眼缄默了半晌,才上前去,双指捏住了小殿下一侧的柔软脸颊,恨恨道:“伺候谁?伺候你?”楚策慢条斯理将他腕推开,救下自己的脸,无辜道:“不是县尉送你的?”“本王没要!”西平王咬牙切齿,却瞧见小殿下抿起嘴,似有若无地委屈起来,也不吭声,便用那双清透眸子静静地凝视他。梅庚便后知后觉地想到,莫非小策是……吃醋了?昨夜刚醉酒欺负了他,今日又有人送了三个男侍,西平王登时有些心虚,轻咳一声:“莫闹了,派人把他送回去。”他话音刚落,那穿着端庄了些的漪郎又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梅庚顿时头疼,半眯起眼,沉声道:“滚。”漪郎吓得一颤,便可怜兮兮地瞧向了仍旧笑意盈盈的五殿下,却未料那始终温声细语的小殿下目光沉静,轻轻道:“王爷叫你出去。”待他退下后,房中一时幽静,梅庚叹了口气,暗想秦皈做事也太不小心,让他送去给辛大人,人却到了楚策手里,无奈之下坐过去将人揽在怀里,“不喜欢还带回来碍眼做什么?”怀里小孩顺从依偎着,小声说了句:“都是你惹回来的。”梅庚失笑着喊冤,又道:“我这颗真心天地可鉴,纵有前世今生,也唯你一人矣,瞎吃的什么飞醋?”楚策没应声,半晌又闷闷地说了句:“我知道。”“知道你还闹?”梅庚吻了吻小孩的额头,虔诚又亲昵,不含情欲与世俗。楚策有些蔫,垂着眼嘀咕了句什么,但梅庚只听清句:“怕你不要我。”当他心思敏感,又觉着漏了什么,梅庚思忖了片刻,没想出个头绪,只好哄道:“除了你还能要谁?整日瞎想,不如随我好好修习内功。”楚策却不肯再说话,梅庚原以为他在闹脾气,直至无意间瞧见了他紧攥自己广袖的手,骨节泛白,甚至细微地颤栗着。他是真的在怕。梅庚不明白他究竟怕什么,从今早起来便是如此,两人同塌而眠亲昵之举也不少,即便是昨夜他做了什么,也不至吓成这样。梅庚也愈发不安起来,他已经许久不沾酒,莫非是醉得厉害,将前世的楚策与现在弄混了?掌心倏尔凉下来,梅庚缄默片刻,轻柔道:“小策,别怕,不会再有别人,无论如何,我都只有你一个。”可任他如何说,楚策都没再吭声,他压抑的恐慌显而易见,甚至藏着如浓墨一般的寂然绝望。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下来,梅庚实在束手无策,索性道:“小策,只要你不负我,此生梅庚也必不会做伤你之事。”楚策忽而抬起头,犹豫着道:“若……若是不得已呢?”这回换梅庚沉默下来。乱世中,欲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本就难如登天。倏尔——梅庚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出征前楚策的那句话。——此次出征,凶多吉少,梅庚,朕允你辞官。彼时,楚策便好像已然预料到了什么,明知一旦西平王辞官,朝中几乎已无统帅武将,此战必输。加之楚策方才的那句话,若是不得已呢?若……是不得已呢?自心底蔓延出的恐慌,千斤巨石压在胸前一般透不过气,曾经歇斯底里的恨此刻也仿佛转为愧意。彼时的楚策,是否有不可言说的不得已?失神间,小孩扯着他的手晃了两下,梅庚敛下眼,又在他眉心落了个吻,轻声呢喃:“小策……”“不要怕。”梅庚把人搂紧了,目光复杂中又含柔情,叹了句,“即便是有不得已,你同我说,这条命便给你。”楚策轻轻摇了摇头,“真有那一日的话,我想你活着。”片刻,他又添了句,“但不强求。”梅庚便笑了,“什么不强求?”楚策认真道,“我想你好好活着,若是活不好,不如给我殉葬。”“……”梅庚哑然片刻,笑着说:“好,我给你殉葬。”日光映寒雪,金芒细碎,西平王环搂着少年,不着边际地想着二十六年前的初见,又想着半年前的死别,他亲手杀了楚策,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可笑的是他现在竟隐隐觉着,或许楚策并非因忌惮他而下手。最后想留下的漪郎还是被送了回去,并且未归还卖身契,县尉大人送了西平王三个美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结果没一个被留下,县尉大人战战兢兢,又被辛县令教训了一个时辰,此后再无人敢往别院送活物。过了年仍是霜寒地冻,楚策的脸色愈发好起来,甚至还长了些rou,至少梅庚是瞧不出什么早夭之象来。运河开挖势必需要人手,西平王在临漳附近广征劳工,不曾强迫,以利诱之,下令各商户集资,初时尚有不满者,但因年前的水患,听闻运河可长久解决水患之灾,加之西平王权势压迫,不得不忍痛出钱。过了惊蛰便是春分时节,漳河解冻,运河动工。西平王与五殿下身先士卒,舍了锦袍同工匠劳工混迹在一处,因此不断有劳工前来应招,开挖速度比起预料中还要快上不少。寸寸光阴逝,四季轮转,又是一载。期间风承玉传消息来,称永安事了,风溯南不必再躲,故此在外避祸半年的风溯南便启程回了永安,不久后梅庚便收到风月楼的情报——凶手不详,似与洛阴教有关。此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显章十七年秋,寒露,运河动工一年半,已经完成大半,撑过了春汛秋汛,水患似有平定之势,一时间西平王与五殿下的声望水涨船高。偏偏此时永安一纸诏书传了来——招西平王与五皇子还朝,且册五皇子楚策为淮王,赐字泽渊,回宫后再行册封礼。梅庚接着圣旨后冷笑不已,只道是运河这块肥rou不知被谁盯上,楚恒之又忌惮他与楚策,这才急着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