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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越发强烈,照到什么都看不见,视线里一片明晃晃的白色,他听见看守者将钢笔扣在桌上的声音,像是一块石头落进深谭里那样。“好吧,23号,既然你这么愚蠢。”冰冷的声音透着阴恻恻的风传到他的耳朵里。“那就只能让神祝你好运了。”嗒嗒——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他勉强看清了对方的轮廓,以及那高高举着的铁棍,在强烈的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他的呼吸下意识地就停滞了,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举在他头顶手臂粗的铁棍,宛如深渊里面对着凶猛猎食者已经放弃挣扎的兔子,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希望你现在的体质能够让你活下去。”看守者高高在上地说,语调残酷着带着兴奋,“我喜欢凌虐你这样的小可怜。”在那么一瞬间,很多被沈舒宁遗忘的往事再次浮上脑海。布满血腥气味的夜晚,他坐在房间里地板上,母亲躺在他的身边,父亲也躺在他的身边。父亲被砍得血rou模糊,鲜血浸湿了沙发,脑袋和脖子只有筋线连接着,歪歪地掉在一旁,面部表情维持着生命消失的最后一刻。扭曲,震惊,绝望,愤怒,痛苦——在他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打碎的酒瓶,上面的碎片上沾满了鲜血,以及一把切猪rou用的砍刀,浓稠的鲜血还在缓慢从边缘流到地板上。母亲的视线死死地看着他,半边额头被酒瓶砸破了相,手腕上划开的伤口,猩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割眉毛用的刀片落在她的手边。他坐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央。从天黑到天明,从天明到天黑。血液变成了红黑色,又慢慢干涸,凝固成刺眼的污渍。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的缓慢走着——他饿晕了过去,又在饥饿中醒来。就那样呆呆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很害怕,可正因为害怕,他一点都不敢动,他总觉得他动了,地上的躺着的父亲母亲眼珠子也会跟着他动,他也不敢去看,一种深刻的恐怖植入他的骨髓,让他只能垂着脑袋,躲避那交集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事,却又不想去接受,仿佛不说话,不动弹,就能让一切保持原来的那样。隐隐约约有东西爬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敢去看一眼,只能闭上眼睛,轻轻将它抖开。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嘭的撞开,一群警察进了这个房间,一个温柔的jiejie将他抱了起来,流着眼泪不断摸他的脸和他的脑袋,他僵硬着脑袋缓慢扭头看着背后,看见一群白色蠕动的蛆虫,它们覆盖在父亲母亲的身体上,从父亲母亲的眼睛里爬出来,又钻进鼻孔里去,就像一团会动的棉花。他的眼睛被jiejie用警服外套盖上,而后他被送去了医院。他也不知道在医院里待了多久,只知道钓着葡萄糖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一天。警察们试图找能收养他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他。“在那样的环境下待了那么久,再小的孩子也会心理不正常的吧,这个该怎么养?难道要一直给他请心理医生?”“这个孩子是长得很好看了,不过我们不太能接受,抱歉……”最后他被送进了孤儿院。jiejie拉着他的手,告诉他里面的人很温柔,她会定时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带他玩,他以后会有一堆陪他玩的小伙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jiejie眼睛红红地离开。一群高出他很多的孩子们凑了过来。“你是新来的?”“你满两岁了吗?”“你是女孩吗?”他沉默着抓着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抠着,没有回应。慢慢地,他们嫌无聊地散开。他成了孤儿院里的隐形人。因为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凑近其它人,他只会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像个玩偶。“他是傻子吗?”“不,他还是哑巴。”“又是傻子又是哑巴,难怪会被送进孤儿院,哈哈!”“说得你们有家似的,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还不是被送进孤儿院,大伙都一样,你看不起谁呢?”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就那么响了起来。他慢腾腾抬头看去。比他高三个的脑袋的男孩抱着一个饭碗,脸蛋有些黑,眼睛亮得像星星,囫囵扒了一口饭,吞进去后冷笑道:“再说了,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多丑,你看着就像一头猪你知道吗?肥头大耳的猪,身上全都是不值钱的肥rou,你还好意思笑别人。”胖子的脸色变了变,而后冲上去抓住男孩的衣领,男孩又扒了一口饭,然后把碗递给别人,反手扣住胖子的脑袋,用自己的头撞了上去。嘭的一声,两个人撕打了起来,你骂我我骂你,最后一个女人从房间里跑出来,将俩人一人提往一边,呵斥道:“都给我站着!站好一点!谁惯的你们。还打架了是吧?站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鼻青脸肿的孩子满不在乎擦了擦自己鼻子里流出的血,端起饭碗走到他面前,他比他高,高很多,就那么遮住了所有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小孩,你别管他们,都是一群没人要的大傻逼。”“我叫陶杨,你叫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人影逐渐重叠,端着饭碗的男孩变成了举着铁棍的看守者。沈舒宁张了张嘴巴。“陶杨……”“陶杨——”他微弱的发出低喃,眼瞳慢慢缩紧。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海会浮现从未有过的记忆。它早早地就被年幼的他遗忘,深藏于脑子里的记忆储存器深处,而在这个命运审判的瞬间骤然被他想起,宛如一只蝴蝶卷起了一片风浪。白色的灯光与红色的血光疯狂的在他眼前交替,在铁棍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消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会死在这个地方。他从未清晰的意识到这个残忍的事实。他再也无法回到孤儿院,无法再见陶杨,再见孤儿院的mama。但他可能要去见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了。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落下的铁棍。黑暗中,他听到窸窸窣窣的电流声,还有看守者的呼吸声,以及那些孩子倒吸冷气的声音。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始终未曾坠落,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守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手中的铁棍,他动了动耳朵边上的一个黑色小扣,面具下,那双眼睛森冷如蛇。一会儿后,咚的一声重击,铁棍被他扔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远处,声音回荡在关闭室上空。他慢慢摘下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