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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天不会亮起来。大将军照常寅时起床,蹑手蹑脚的坐起来抻抻筋骨,小皇帝后来也昏昏沉沉地睡了,只是不太踏实,半梦半醒间感觉床铺颤动,也跟着他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将军盘膝坐在床上,目光无所动摇的与小皇帝相接。大将军重复道:“您这又是何必,臣不值得。”小皇帝自幼便有点儿怕他,梗着脖子反驳道:“朕觉得值。”大将军:“臣年过不惑,心里还有先皇,可见于情爱上也是个草包,您还年轻,为臣这种懦弱乏味之人所迷惑,有什么值得的地方。”小皇帝几乎立时愤怒起来,他冲大将军喊道:“值不值得朕说了算!”大将军:“恕臣失仪。”大将军:“臣无意评判陛下情意……”小皇帝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想问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大将军平和道:“当年先帝与臣也恩爱过,只是臣眼里容不得别人,先帝纳妃时大闹了一场,都年轻气盛,都不肯先低头,臣痴缠了一阵,求他不要宠幸嫔妃,先皇摸约是烦透了,寻了由头把臣踢回边关。那时边关形势不太好,老元帅病逝,蛮人来趁火打劫,臣家世代从戎,又承老元帅师传,从权领了边军,等能脱开身,先帝已经儿女成群了。后来就没什么了,臣年纪渐长,再做不出什么小女儿姿态,匆匆几次见面都是国事,直到先帝驾崩——”大将军说:“臣痛不欲生。”“您看,臣恨时不敢怒,爱时不敢说,如此不堪,哪里值得呢。”小皇帝目光沉沉,做皇帝久了,看起来也有些一言九鼎的威势,大将军不避不闪的与他对视片刻,小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卫桓,你是不是觉得朕傻?”大将军怔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小皇帝大概是把先皇和他的那些事查了一遍,觉得他这个理由找的敷衍,只好道:“为死者讳。”小皇帝:“阿爹最开始为了军权哄骗将军,得了卫家的支持,待皇位稳固了再一脚踹开将军,你还念着他。”他绷不住帝王威仪,气鼓鼓的说:“我这么好,你连回绝我都不肯好好回绝,不值得算什么借口,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大将军沉默了会儿,抬手捏了捏鼻梁,先回答了第一句话:“先帝治下百姓和乐,四境降服,只是好些华服美人。就算私德有亏,先帝负臣,臣却不能负国。”“若是陛下非要臣给个理由,”大将军斟字酌句:“若臣应了陛下,是以一人身先后侍奉父子二人,违礼至此,臣不能应。君臣有别,先帝殷鉴犹在,臣亦不敢应。”小皇帝没忍住红了眼眶。大将军:“您风华正茂,臣既不能回应陛下心意,只好早早说清了。有冒犯之处,请陛下恕罪,臣告退。”起身到一半,被小皇帝慌乱地扑上来抓住了衣袖。小皇帝口不择言:“卫桓,先皇真的碰过你吗?”大将军微微顿了下,屈指在他手背上一敲,小皇帝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指,接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未及补救,大将军低头审视了他片刻,波澜不惊道:“那又如何。”小皇帝趴在床边,他看上去有点儿像是要眼泪汪汪的,尝试了好几次才艰难道:“我不是先皇。”大将军:“臣知道——您很好,但是臣不能爱您,告退。”第3章四3四小皇帝失魂落魄的去上了朝,大将军避而不见,使人递了折子请假,刚一出元月,又带了人离京往各地军镇巡察去了。他位高权重,又摆明一副替新皇梳理军权,完事就交权的样子,小皇帝拦他不住,只好悻悻地看他跑了。大将军好南风是天生的,不过对房事没什么偏好,逢人自荐枕席一般都直接回绝掉,顶多看看长相合不合胃口措词的轻重不同。他偏爱那种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儿,有一点黏人,但心智成熟而坚定——小皇帝恰到好处的照着他的喜好戳了个遍。大将军辞别代皇帝前来送行的兵部尚书,回头看了一眼京城,心里想:像先皇。他有意避嫌,便绕开禁军驻地,先去了江南。江南入春比京城要早,大将军一路勘访山川,再顺手帮地方官剿了几次匪,入城时,姑苏已经遍地春芽了。江南不算什么军事重地,先帝时开阜做了通商口岸,才十年过去,已经富庶到rou眼可见的程度了。大将军牵马徐行,两三句话打发了来迎的苏州知府,再婉拒了提举市舶使的宴会,拎着两坛酒到同袍府上抓人去了。大将军拍门:“谢功成,出来喝酒!”谢家的门房是当年老元帅的亲兵,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老人家还记得他,连忙开了门放他进去,支使下人去报信。大将军一撩袍子坐在台阶上,同老人家聊了几句,谢晖从正堂快步走过来,到了近前一拳捶到大将军肩头上,笑道:“恪之!”卫桓被他捶的一口凉气:“功成兄,一别十三年,看你还有力气捶我,定是无恙啊。”谢晖:“江南这地儿养人。走走走,先进屋,我跟你说,你赶得巧,我良人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赶紧给我去称称筋骨。”卫桓:“去你的,还惦记我家侄女呢,生晚了,都嫁了。”谢晖:“恪之你这就不厚道了。”卫桓:“我的错我的错,没想到功成兄老当益壮,一会儿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老元帅只有谢晖一个老来子,卫桓这个入室弟子算是半个儿子,谢晖直接带他进了内院,叫妻儿来相见。谢晖有三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长子在外地当官,谢晖的妻子怀里抱着幼子,卫桓与她见礼:“嫂夫人——哎哟嫂夫人还这么年轻,功成兄可有福了。”谢氏抿唇一笑:“卫将军嘴还这么甜?”卫桓:“甜啊,哄小美人一哄一个准。”他自己手劲儿大,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在婴儿眼前晃了晃手指,被嗷呜咬了一口,笑道:“这孩子眉眼像嫂夫人,将来肯定讨小娘子们欢心。取大名了吗?”谢晖:“单字泽,小名阿浑。对了恪之,你看看二哥,他也到了该历练的时候,这小子文不成,武还将就,你看中眼了带走。”谢晖二子名洛,今年刚及冠,形貌肖似老元帅,卫桓应了谢晖一声,上手探了探筋骨,又问了几句兵法,最后道:“天下已定,边关七年未有征战,小郎君想要从戎,恐怕做不了什么快意沙场的事。我这次离京,是为了处置冗兵,之后就要回京编练兵书,若没有意外的话,也不会再离京了。我看小郎君颇有天赋,但一直跟着我恐怕只能做一个守成之将,你们若是舍得,先让他随我往各军镇历练几年,待我回京寻赵闻戈送他到水师去——我看官家似是有意往南海开疆扩土。”谢晖:“容我想想。哎,闻戈什么时候去了水师?”卫桓:“年前,嫂夫人,借功成兄一会儿。”他拉着谢晖出门,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从故郑国公、谢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