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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嗯。”覃晓峰的鼻尖在他的发间摩挲。虽是抱得热、抱得疼,可冯子凝的心却因为得到这个拥抱而分外满足。他刻意没有回抱覃晓峰,假装自己被他单方面地需要着,满足之外又有了些许骄傲。“你喜欢我?”冯子凝难掩得意,故意这样问。覃晓峰听罢微微一怔,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非常喜欢。”冯子凝愜心地笑了,心想覃晓峰的怀抱真是个比冬天的被窝更适合睡觉的好地方。他这才肯也抱住覃晓峰,懒洋洋地说:“我还想再睡一会儿。”覃晓峰问:“什么时候去单位?”“等会儿吧……”想到要上班,冯子凝总有些抵触情绪,毕竟被窝里太暖和了。覃晓峰想了想,又问:“我先出去买早餐?”闻言,冯子凝疑惑地睁开眼,发现覃晓峰的脸上已经毫无睡意。“好吧。”尽管冯子凝的心里舍不得,不过他知道覃晓峰不喜欢赖床,于是放开他。覃晓峰亲了亲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他的身下抽离,下了床。清晨的雾霾还没散去,覃晓峰走在晨间干燥的微风里。天边仿佛泛红,但隔着重重的雾霾,难以确定那是不是阳光的方向。经过一夜,不知道王芝柔怎么样了。从小到大,覃晓峰从来没有听过王芝柔那样哭。以前哪怕是她和覃远辰起争执,最后顶多是默默地抹眼泪,覃晓峰从没见过她哭喊。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雾蒙蒙的天空,覃晓峰忽然想起外婆下葬那天,王芝柔举着雨伞。在王芝柔老家的乡下,那儿的老人直到现在还是土葬。那天上午,村里下葬的队伍凌晨便进山里请骸骨去了,覃晓峰直至听见楼下的客人们熙熙攘攘,才在睡梦中醒来。那也是一个雾气很重的清晨,下着点儿雨。覃晓峰和住在乡下的大舅妈吃完早饭,一同去往村外几里路的山丘——从山里请回的外婆的骸骨最终将安葬在那处,毗邻外公的坟墓旁。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堪,覃晓峰走到半路,球鞋已经沾满黄泥。他来到山下,见到山坡上聚集了正为外婆办丧事的乡亲们,那时唢呐声还没吹响。覃晓峰远远地看见身材高大的覃远辰,他正和王怀明说话。和村里的乡亲们比起来,他们两个从城里回去的男人显得与周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尤其是王怀明,明明双亲的坟墓就在自己的身旁,他却好像置身于千里万里以外,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覃晓峰沿着前人踏出来的只能下脚的泥石路上山,来到cao办丧事的队伍里,找到了举着伞的王芝柔。他原以为母亲的去世应是一个人最最难过的时候,王芝柔的神情却十分沉静。“妈。”覃晓峰走过去。王芝柔抬头,对他淡淡地笑了一笑,又看向腿边放置的一只大坛子,说:“外婆在里面。”看着那个盖子没有完全合上的坛子,隐约可见里面陈放的骸骨,覃晓峰的心里微微吃惊,面上却没有变化。大舅妈将准备好的黑布放进坛子里,遮住光,研究着盖子打开的方向该往哪处朝向,末了匆匆地离开。唢呐响了起来。王芝柔把雨伞交给覃晓峰,说:“别让外婆淋雨。”覃晓峰忙接过伞,面对这一坛子的骸骨,想起外婆,心情既迷茫又复杂。外婆生前,覃晓峰与她几乎没什么交谈,一来因为王芝柔远嫁——在他们那个年代,跨过一个城市、几个村落,便是远嫁;二来他们语言不通。覃晓峰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学会王芝柔家乡的方言,连听都听不懂,而外婆只懂得方言,祖孙二人仅有的几次交流如同鸡同鸭讲,只能用手势和表情沟通。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外婆下葬那一天,覃晓峰不得而知,或许真的仅仅由于同样是一个雾重的冬日上午。外婆是因脑中风偏瘫倒下的,她倒下前,王芝柔也许一年能回老家两回。后来外婆生病,她与覃远辰都回去得勤快了些,如遇到周末或者假期,覃晓峰也跟着回去。外婆去世后,他们回去的次数又渐少了,直到前两年王芝柔退休,在外求学工作的覃晓峰才在电话里得知他们时不时会回去看一看。这是王芝柔。至于王怀明,回老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据覃晓峰所知,外婆去世后家人们需要将她送进山里,作为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王怀明没回去参加那个盛大的仪式。可是,村里的乡亲们或者亲戚里没有人会责怪或提出质疑,谈起不常回乡的王怀明,他们的语气总是很淡、很淡,淡淡的语气里又有几分骄傲。覃晓峰少时始终无法真正地体会那种语气,当然也不曾就此和王怀明深谈。后来覃晓峰也远离家乡,同样很难回去一趟,隔一两年回去,连大舅舅、大舅妈这样的近亲也仿佛是熟悉的陌生人,只剩下“亲戚”二字把彼此连在一起。覃晓峰偶然间听到亲戚们谈及自己,说话的语气像说起王怀明一般,他才大约明白王怀明是怎样的心情。比起户外浓重的雾霾,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令人心情舒爽,覃晓峰走进其中,恍惚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迷茫地在门内呆站了一会儿,听见店员礼貌地问候:“早上好。”覃晓峰回过神,看了对方一眼,走往食品区买三明治。便利店的冰柜里还有属于夏天的冰淇淋和雪糕,这在覃晓峰生活过的小县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更毋庸提乡下。覃晓峰犹豫地看着冰柜里的红豆牛奶冰,最后没有购买。覃晓峰刚用手机结完账,便看见屏幕上出现覃远辰的来电显示。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犹豫着、犹豫着,最后拿起早餐的同时接听了电话。“喂?爸。”覃晓峰谨慎地问候着。“嗯。”覃远辰低沉地应答,说,“你mama整晚没睡。”覃晓峰听罢怔住,开口时发现喉咙发紧,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极少是那个主动开口的人,好不容易,他抱着沉重的决心,问:“你知道了?妈和你说了?”“嗯。”他的应答依旧深沉,说完又是沉默。覃晓峰能够感觉得到覃远辰的无话可说,而他自己同样搜寻不出有力的语言。他只好说他唯一能说的:“爸,我很喜欢他。希望你们能够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覃远辰无动于衷地说,“你妈说,她这两天要去看看你。我会和她一起过去。”覃晓峰的心头一紧,只好应道:“嗯,好。”过了一会儿,覃远辰问:“你昨晚睡得好吗?”闻言,覃晓峰陡然停下脚步。从覃远辰的语气当中,覃晓峰能够感觉得到覃远辰昨夜同样没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