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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落下泪来,滚湿了他的衣襟。他不停安慰我:“别怕,弟弟别怕,我托付了丁卓照顾你。他是个可靠的人,必定会代我看好你。”对了,丁卓,我这时才想到了丁卓,他对沁春满腔爱意,沁春这一走,不知多少年月,他怎么办?我脸湿湿地发起了呆,为了丁卓在心里叹气。也不知道他和沁春之间,到底有无建立默契。沁春走后第一个礼拜六,我一大早冲出寝室去搭公车,却在校门口如梦初醒:沁春已经在彼邦,我此去还能见到谁呢?我低着头踟蹰了好一会儿,怏怏不乐地转回去,躲到床上出神。外面阳光晴好,而我无所事事地躺着度过周末,还是第一次。我十分不习惯,翻来覆去,觉得一颗心空空荡荡的。突然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应答:“喂,哪位?”“染春,是我。”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丁卓的声音,他说他已经到了寝室楼下,让我下去。第三章我慌慌张张从床上跳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往下跑,期间撞到桌子一次,门框一次,同学若干。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出楼道,看到丁卓瘦到有些脱形的脸颊,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朝我微微地笑,可是那点笑意一直浮在面上,到不了他的眼底。他很伤心。我的心也揪痛起来,我知道他必定是为了沁春,才消得人憔悴。我很想问问他,沁春有无给他承诺,但转头又觉得由我去问,十分没意思,于是只好做出一副意外欢欣的样子迎上去。意外确实是真意外,欢欣也不是假欢欣,我偷偷喜欢他这些年,虽然没有存得到他的心思,但能见到他,总是快乐的。丁卓带我去附近吃小炒,上来一份西湖牛rou羹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说:“沁春,要不要给你舀一点?”说完他才意识到沁春并不在,拿着调羹的手愣在半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终于淡了下去。最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将调羹丢回碗里,头深深低了下去。我看着他失意的样子,也不好受,又因为嘴笨舌拙,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才好。于是只能默默扒饭,假装看不到他的失魂落魄。没想到是他先开了口,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问我:“你知道的吧?”“啊?”“知道我喜欢沁春?”他斜睨着我,似笑非笑,一副“我知道你知道”的样子。我突然就咽不下嘴里的米饭了。他似乎是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知情者可以倾诉,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怎样对沁春一往情深。他说他自念高中起认识了沁春,两人一起参加物理竞赛集训,沁春总是比他解题更快、思路更妙,于是他越来越欣赏他。两人不仅在学业上都出类拔萃,更是一样喜欢运动,于是在运动场上也成为了好搭档。他们一起做功课,一起打篮球,比赛谁心算更快,解魔方更巧,天长日久,他渐渐爱上了沁春。他撑着头,脸上的神情有种怅然地快乐,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我默默又添多一碗饭,什么菜都不用就,直接咽了下去。我的胸腔里有个空空的大洞,呼呼往外冒着寒气,急需用食物填满。等他回忆到他追随沁春来到这所高等学府打算双宿双飞,我已将一个木桶里的米饭都吃光。他猛然发现,吓了一跳,顾不上继续伤感,很焦急地问我:“你怎么吃那么多?要不要紧?”我并无其他感觉,只觉得他确实如沁春所说,是个可靠的人,沁春将我托付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而我胸口的洞,此次之后,日久天长地往外冒寒气,哪怕是炎炎夏日,我也总觉得又冷又空。喜欢一个人,得不到他,并不能教人贴皮贴rou地痛,但是当你知道他是如何爱另一个人的,他的爱意在你面前一点一滴被描绘,一针一线被织就,你才能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我痛得整夜整夜出冷汗,一闭上眼就做噩梦。梦里面的我只得六七岁,岑先生和岑太太带我与沁春去游乐场,有好多好多的人,我们被人群冲散了。我拼命迈着短短的孩童的腿,想要追上父母。当终于可以看见父母的衣角时,却见他们抱着沁春高高兴兴,根本不知道另一个儿子不见了踪影。巨大的失落与遗憾将我从梦中惊醒。那种被遗弃的恐慌感紧紧攥住我的心脏,让我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喘不过气。我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只有在这种深夜里我才敢看一看自己的心,灰蒙蒙的,结满了蜘蛛网的内心——我嫉妒岑沁春。我嫉妒他被上天钟爱,天赋过人。我嫉妒他得父母偏爱,处处以他为重。至于丁卓,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我并不为了丁卓而嫉妒他,因为在这件事上,我连嫉妒他的资格都没有。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人,岑染春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我开始远离丁卓,他约我也并不出去。他为着信守对沁春的承诺常常来关照我,我总不能假装不知道自己心里有鬼。岑染春就算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卑鄙小人,但也绝不会去碰岑沁春的男朋友。我夜里的噩梦已经够多了,并不想再多一个。沁春会写电邮给我,为着时差,他很少同我打电话或是视频。我有时候看着看着他的信,也会想到丁卓,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克服时差与纬度的分隔。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冬去春来,沁春已经在习惯了交换生的生活,而我和丁卓也很久没见了。我胸口的洞并没有愈合的迹象,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忽视它。不过是失恋而已,我已经持续失恋了数年了,相信天长日久,我终究会痊愈的,我只是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可是丁卓不知道我心里的隐痛,他不肯消失在我的面前。三月暮的时候,他坚持不懈地打电话给我,要为我庆祝生日。他说:“染春,出来,我们一起帮你和沁春做生日。”是的,即使沁春在几千英里之外,他都挂住给他庆生,而我么,只是为着同一天生日,附带的。一个理由、一个搭头、一个观众。可是我听到他深埋在话语里的失落,便狠不下心拒绝他了。算了算了,岑染春做惯了陪衬,再为他做一回又如何呢。于是我答应他,生日那天同他一起吃饭。丁卓拎着订做的蛋糕过来找我,在饭店的包间里打开蛋糕盒子的时候,我都不禁感动了。刮了奶油的蛋糕上,用果酱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一行是“沁&染”,一行是“永远快乐”,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笔。不用问,一定是丁卓亲手所做。他为沁春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有何话可说。我心酸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