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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只是喜欢这本书的名字。后来看得多了,也觉得马尔克斯的文字有种魅力,似乎沉进去就能忘了现实。于安曾经对他说:看马尔克斯的书像是从八千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你能摸到你的瞳孔渐次涣散,听到你的指节渐次冰冷。到最后一切沉浸到冰点以下,你蓦然挣扎出来猛地呼吸,才发现一切只是书里的幻象。吴尹很煞风景地指出了于安话里的语病。于安说:我在网上搜的,我看回帖里好评挺多的,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泥腿子。吴尹说:“不是泥腿子,应该叫垃圾。你这么说是对泥腿子的不敬。”中考前三天,他一如既往地在第一节上课后二十七分钟才走进教室,班头儿正站在讲台上吐沫横飞,敲着黑板嚷着他的“准普通话”。吴尹一抬眸子,却看见自己位置所在的桌子空空荡荡。刘志勇没来上课。破了天荒了,这东方不亮西方亮啊。如果你认为吴尹会到处问问刘志勇去哪儿了怎么没来上学啊云云,你大概是太高看吴尹了。最后吴尹靠着墙霸着大条凳睡了两节课。还是第三节的下课铃把吴尹从周公那儿拽回来。吴尹感觉有人戳他,一睁眼就看见远超凡一张大脸超近距离的霸屏。吴尹面无表情地伸手把远超凡的脸推开一段距离,低头做看自己爬满鸟篆的本子。最后知道刘志勇的下落,是在最后一次的升旗仪式上的校长发言环节。“通报批评:初三七班刘志勇,前日因故意伤人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这种违反国家法律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本校校规,也破坏了本校的形象。经研究,决定对刘志勇处以劝说退学处分。决定做出,望各位同学引以为戒。”消息出来,七班的队伍炸了。故意伤人?三巴掌打不出个屁来的刘志勇?这货还是不是刘志勇了?最后还是棒棒哥说明了真相。升旗仪式之后,棒棒哥满脸黑气望将台子上一坐,全班同学都识相闭嘴,棒棒哥敲了敲黑板,掀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这一口,我敬刘志勇是条汉子。”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我们天真的可爱的刘志勇同学,某天下了补习班赶回家,一推门正好看见自己亲爱的母亲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刘志勇当场失控,抡起板砖往那男人的磕头上砍去。至于那板砖究竟是哪儿来的,不好意思,这属于那种校园十大不可思议级别的谜题。传说里学霸都是二愣子,古人诚不欺我也。这件事最后的波澜跟于安有关,于安跟吴尹那天放学以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俩人各自推着车,很默契的没说话。空气安静了好一阵,于安没头没脑得来了一句:“事儿逼,给你吹个曲儿吧。”吴尹没说话,闷着头走。大夏天的,阳光正好,远处的树都像是用久了得牙刷,枝丫狂乱。于安等了一会儿,吴尹不说话,呵呵笑了笑,吹起Solsolsoldomi,solsoldorere雪下得那么深,下的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上的伤痕我并不在乎自己有多伤痕累累“可我在乎你今后有谁陪……”于安吹出最后一个音,叹了口气。吴尹哼出最后一句的歌词,几乎是脱离地在笑。于安,叹气了。于安说:“我就要离开了。”原文摘录于安的话,如此文艺的六个字,着实不像是出自于安同学的嘴。吴尹说:“我知道。”早就知道的,半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天早晚躲不过,真正到来时又何必哭丧或惊惧。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吴尹又说:“你吹得更难听了。”尽管是违心的,尽管于安的口哨技巧已经突飞猛进了。说谎,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三天后,中考开始。五天后,中考结束。放假了。吴尹这辈子最痛恨郭敬明,却突然想起了郭敬明里的句子。郭四娘矫情完了整整一本书,到最后还不忘了做个总结,写出来矫情散文的集大成者叫“夏之墓志铭”,里面有这么八个字是这什么说的:“那些夏天,早就死了。”那么近的地方,却是离得最远的夏天。我在这里用这些郭四娘相比不会在意,毕竟四娘也是抄袭界的元老级人物了,大概会有那种原谅无知萌新的气度。于安离开的日子是个星期天。吴尹在暑假里罕有地起了个大早,他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盯着镜子里人模狗样的家伙看了半晌,然后一把水直接泼上去。于安的电话从九点开始就一个接着一个,吴尹被呼到不耐烦,接起来连珠炮一样吐了一串:“喂,没良心的别再呼叫你爸爸了,你爸爸很忙日理万机要忙着挣钱养活你,今天能腾出时间来去看看你已经很不容易,你如果是亲儿子就要学会体谅体谅你的生身父亲。好了就这样了,债见。”然后他把电话挂了。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听到于安的声音。感觉一种宏大的绝望正从心里晕染开来。挂了以后于安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他不想接,直接设置了勿扰模式。所以他一直到坐上出租车才看见于安发来的QQ:“火车晚点赶时间提前坐车去省城了在那儿转车Q联系”吴尹花了快一分钟才明白过来,于安,也已经不在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儿地查了查,统共给他留了二十七个字,包含空格。他想自己回家以后要认认真真把这二十七个字符誊抄到本上,就用自己考试写作文用的那种“馆阁体”,最后还要写上“吴君尹尚飨”。然后认认真真把那张纸裁下来烧了,算是聊聊祭奠一下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他很冷静地对出租车自己说:师父,咱不去了,掉头送我回去。正好车窗外有家音像店放着石进先生的夜的钢琴曲(五)。滴滴咚咚的音乐,吴尹不懂,但是突然有点鼻酸。暑假最后两天,吴尹回来重新审自己写的一大堆废纸,认认真真看了两页,发现大部分还是写的自己初三的日子。说来也挺奇怪,才过了一个多月,竟然觉得那些事都像是飘在失重的真空里一样,怎么使劲都够不到了。他才想起来他们文学社的语文老师说过,瞎编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真正的经历如同白水。那时候应该是刘志勇小朋友冒着傻气儿地问道:那老师开水怎么煮才好喝呢?语文老师想了想说:把所有的矿物质都煮没了,把水煮软了,大概就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