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书单 - 言情小说 - 京华子午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周祈上前攥住兄长的手,含泪一笑。

杨延回握住那只纤瘦的手,心头涌上无限的遗憾,原本以为可以牵着她到长大的……

“那时候,我和阿叔给你做了许多玩的物什儿,堆在东边屋里的大榻上,小鼓,小轺车,木偶……婶母也领着婢子们给你做了许多衣裳,周公那边也送过来许多婴孩用的东西。咱们家与你外祖家子嗣都少,多少年才盼来你。周公给你卜了一卦,说是上吉的命数,”杨延停住,“哪想到你会受这么多苦……”

杨延看着周祈,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阿兄——”周祈叫他,眼角的泪滚下来。

杨延略拙笨地拍拍她的头脸,“都好了,啊,都好了……”

谢庸在旁边看他们兄妹相认,也不由得有些恻然。

三人都去堂上坐下,奴仆捧上茶来,饮了茶,初见的感伤也便慢慢压了下来。

谢庸与杨延详细说了紫云案,又说了诸家平反之事,杨延点点头,却只是长叹一声。

于杨延,这场大案,不仅让他失去了挚爱的家人,也使他远走他乡,江湖飘零,从春风得意前程大好的青年官员变成偏远小县的教书先生,悠悠二十载,转眼华发将生。平生万事,不堪回首。

过了片刻,杨延脸上又带了微笑,却又马上板起来:“阿庸你要娶舍妹,可是真心的?”

谢庸忙端正了神色,站起来行礼:“庸真心求娶阿祈,请先生成全。”

杨延看他半晌,依旧板着脸道:“要对阿祈好,敬她疼她,莫要欺负她。”

谢庸再行礼:“是。”

周祈咧嘴一笑:“阿兄,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他打不过我。”

杨延笑起来:“那我不管。”可见杨家人的不讲理是一脉相承的。

谢庸只是笑。

杨延看看meimei和未来的妹夫,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你们也着实有缘分。当年两家大人戏言,差点便给你们定了亲。”

周祈瞪大眼睛,谢庸虽也惊讶,却不似周祈那般。

“你是高大将军之少子。大将军与家兄亲睦,你小时候,我见过你许多回。你的护身玉还在吗?”

“前阵子碎了。”

杨延点头:“那块高山岫云玉佩原先是令尊常常佩戴的,后来不知为何给了你。估摸是小儿易受惊吓,令尊是将军,他的随身物可以压邪。”

杨延说起当年事:“开始只是我们家出了事,方尚书、令尊等都上书帮着陈情,但不多时日,紫云事发,他们亦被下了北司狱,很快……北衙军中人与三司行事不同,以致他们身后事都无法料理。皇帝宛若疯狂,京中人心惶惶,我只得出了京,走走停停,四处乱撞。有一年走到汧阳,见到街头孩童打架,只觉其中一个有些面熟,拉开后,一眼看见你撕裂的衣口中露出的护身玉。”

谢庸小时候打架打得实在不少,并不记得这是哪一场。

“我找人打听,甚至还去你家门首看过,令堂却并非故人。后来,日子不很多,令堂便出了事……至于你如何到得汧阳,我却是不知道了。”

谢庸看着杨延,想站起来对他行礼,但一揖未免太轻了。杨先生虽不说,但想也知道,他留在汧阳,去县学教书,有很大缘故是为了自己。谢庸原先只知道杨先生待自己格外好,却不知道他这般深情厚义。

谢庸微舔嘴唇,沉默片刻道:“救出我,并带我到汧阳的或许是先父军中人,也或许是家中侍从义仆,我后来还能想起他的黑衣服还有他身上的汗味儿。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或许是本就受了伤,到汧阳便不支了,先母捡到了我。”

?

杨延点头,过了一会儿道:“你是少子,大将军尤其爱怜,时常将你带在身边。许是见你乖巧可爱,家叔几次逗你,说家中若有女,便抢了你做女婿。家婶有孕后,家叔还说过这话呢。”

……

虽是在半路遇上,谢庸、周祈到底还是去了一趟汧阳,谢庸要去祭扫,周祈要去见一见阿嫂和侄子侄女——杨延在汧阳成了家,有一子一女。

傍晚,谢庸带周祈去自家旧宅。

那宅子已经残破得不像样了,屋顶墙壁坍塌,只后山墙还有一段立着,院子里都是枯黄的荒草,这夕阳西下的时候,看着说不出的荒凉。

两人站了一会子,周祈拍拍谢庸的胳膊,谢庸对她微微一笑。

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尖叫:“你捡的两文钱是我的!”

“上面有你名儿吗就说是你的?”

“就是我的!”

“不是!”

“是!”

“不是!”

“是!”

两个孩子扭在一起。

谢庸抿一下嘴,正要走过去分开他们,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传来女子吼骂声:“五郎!又打架!滚回来吃饭!”

其中一个孩子悻悻地松开另一个的衣服,抹一下鼻涕,走回家去。

“再让我看见你打架,看我不揪掉你耳朵!快去吃,今日做得菜饼……”

看着这对母子,谢庸又扭头看向自家院子。

“若我在,就可以帮你打架了。省得你每次都挨揍。”周祈有些遗憾地道。

谢庸看她一眼,轻声道:“没床榻高的小崽儿。”用的是汧阳口音。

作者有话要说:  原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顾贞观

☆、正文完结

又是一年杏花吐蕊时。

杨延之妻陶氏正在理周祈的嫁妆单子,周祈则坐在旁边捧着小碗吃阿嫂给她做的姜糖糯米圆子。

阿嫂是药铺子坐堂先生的女儿,高挑身材凤眼厚唇,人很爽利,走路带风,家里家外一把抓。阿兄那样疏狂的性子,只要阿嫂横起眼来,阿兄立刻就笑了,弯起眉眼喊“大郎他娘”——自然那是当着自己和侄子侄女这些“外人”,周祈耳朵好,很听到过几次他叫“阿芩”。呵,阿兄……

周祈自认比阿兄上道得多,在家里坚决惟阿嫂马首是瞻,阿嫂说什么就是什么!周祈的嘴脸很是让侄子阿贞侄女阿念开了眼界,姑母果然是做官的人啊……

陶氏通医理,知道周祈月事不准,又听她说寒冬腊月趴在屋顶逮强盗,当日便开始煮起了药膳,什么坤草鸡汤,什么当归羊rou汤,什么姜糖糯米圆子……鸡rou、羊rou、糖都是周祈爱的,但是加了药,味道就不那么美妙了。周祈实在喝得舌头发木,觑一眼阿嫂,阿嫂从嫁妆单子上抬起眼来,周祈立刻乖巧起来,老老实实把圆子吃了,又喝姜糖水。

陶氏与周祈说嫁妆里的东西,说过日子经,说谢家聘礼、皇帝赐与的财物、她做官的腊赐、年俸等等如何归置,她说什么,周祈都道好。

自阿兄阿嫂上京,周祈只在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