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书单 - 言情小说 - 京华子午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只能请教你。你的院子在西门处,离着史端住处虽不算远,可也不很近,按说他的琵琶声对你干扰并不很大。你为何杀他?”

焦宽道:“我没想杀他,只想让他难受难受。”

“已经如此,何必再狡辩?”谢庸淡淡地道,“你让吕直给史端下的药是未经炮制的马钱子,自己吃的则是炮制过的。吕直的口供中说得明明白白,那药粉是淡灰黄色!”

崔熠周祈二人对视一眼,周祈又看谢庸,谢少卿真是诈得一口好供!焦宽否认,是因为“谋诸杀人”和“误杀”量刑不同,但那吕直口供中哪有什么药粉颜色?以吕直的性子,他也不会注意那药粉是什么颜色。

焦宽抿着嘴垂下头,半晌道:“我是立意要杀了他,那药粉确是未炮制的。”

焦宽又抬起头:“他那样的人,有才无德,放荡无耻,口齿刻薄,却刺史护着,同年们吹捧着,日后还有个好前程,凭什么?”

“他口齿刻薄——他嘲笑你什么?”

焦宽咬咬牙:“我是南边人,不耐长安天气,腊月里,痹症发作得厉害。他嘲我一瘸一拐弯腰驼背,有失读书人体统,又说吏部铨选讲究身、言、书、判,我这样的即便明经及第,也授不了官。”

谢庸微点头,想来这便是直接的原因了,“说说过程吧。你如何确定吕直、吴清攸会与你一同作案?”

“吕直总与我抱怨史端,我也与他一块抱怨,有一回吕直恨道,‘真想拿着剑去给他两下子’,我便知道他能为我所用。至于吴清攸,我赌他总是被史端压着,心里也不舒服,且我告诉他们这药会让人头晕抽搐、手脚麻木,吴清攸肯定会想到马上要考的礼部试,我不信他不心动。等真出了事,药是吕直放的,他不会说;至于吴清攸,他自己嫌疑最大,说了,自己就先摘不清。他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他百年吴氏的名声。”

谢庸再点头,“思虑很周全。且你这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办法。若是吕直无心,这下药事便不会发生,自然是没什么;若吕直有心,而吴清攸不同意,吴生是个君子人,他当时便会拦下吕直,且以他‘口不言恶’的秉性,也绝不会把此事告诉史端,你全无半点风险。”

焦宽垂着头,没说什么。

“药也着实选得好。马钱子,大毒,未经炮制的马钱子比炮制过的毒性大得多。该药可通络散结,消肿止痛,用以治疗风湿寒痹。这药又有壮阳之功,可做催情之用,而黄酒更助药性,故而史端死相才那般不体面。史端又生性放荡风流,见了他的死相,人们只会以为是脱症,不会想到别的。”

“且马钱子这种药,北方少见,药铺子里没有卖的,怕是连医家也多有不知。因其毒性,估计在南边用的也不多。吴清攸、吕直不通药理,都只知道你用它治疗痹症,而不知其他——焦郎君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焦宽依旧没说什么,过了半晌方道,“我却没想到吴清攸会死,他是自杀的吧?”

“是。”

“呵,”焦宽冷笑,“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傻的人……”

“快考试了,士子们一块喝酒吃饭的多,酒肆多需预订。那宋家酒肆想来是你去订的?”谢庸问。

“这种跑腿奴仆的活儿,史端、吴清攸他们哪里会干?吕直只知道一个猛子扎到书里,自然也不管。”

“于是你就选了有大屏风、有各种花木遮挡的宋家酒肆。”

焦宽点头。

又问了诸如“你可还有马钱子药粉”“你把药粉都埋在了何处”之类问题,谢庸看王寺卿,王寺卿微点头,又看周祈、崔熠,他们亦没有什么要补充问的,谢庸便让焦宽在口供上画押,着人把他带了下去。

堂审吕直就简单得多,有之前的口供,有焦宽的口供,不过是为了更严密罢了。

退了堂,王寺卿站起来,崔熠很有眼力劲儿地搀老叟一把。

周祈道:“我说让您跟我学套拳……”

王寺卿笑起来,“你是不把大理寺变成猴子山不死心啊。听说小吴跟你学呢?”

周祈点头,教过吴怀仁两回,然后这胖子再见了自己就躲,什么今日有尸格要整理,今日家中有事,今日腹疼……

谢庸是见过吴怀仁怎么躲周祈的,不由得翘起嘴角儿。

王寺卿扭头看他:“今日的案审得不错。成天正经着脸,倒是诈得一口好供。”

听王老叟说谢庸这表里不一的德行,崔熠、周祈都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谢庸略尴尬,抿抿嘴:“是。”

“御史台那帮人不喜欢诈供,但有时候不诈不行啊。”王寺卿庄重了神色,看看谢庸,又看崔熠、周祈,“但办案却不能全依靠这些小巧,要首行正途。”

三人一起恭敬地叉手称是。

周祈抬头,恰对上谢庸的目光,周祈知道他是想起上回自己说“首行正途”来,周祈便绷出一个极庄重正经的神色。见她这样,谢庸微低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影儿。

谢庸把本案卷宗都已整理好,呈交王寺卿。

王寺卿是个严谨细致的老叟,案情还要再捋一遍;这样的命案,谢庸作为少卿,只初步写了量刑建议,具体怎么判还要寺卿定夺;又有要签字的地方,正式的结案词也是寺卿来写。

王寺卿带着卷宗回了自己廨房,谢庸、崔熠、周祈则信步走到大理寺堂后的小园子里。天虽然还冷,地上尚有残雪,园子里的柳树却已经泛绿了。

“哎,老谢,你是怎么发现这药的?本来还说吴清攸杀了史端又自杀,怎么突然大拐弯儿,就找到了焦宽的药?”崔熠好奇。

“你也曾有疑问,吴清攸为何考试头一晚心生悔恨,拔了那兰草,第二晚自杀,当时周将军解释说这里面有考试失利的缘故。我疑惑的与你相类,我们上午去询问他时,他神色尚可,尤其在听了我们问心疾之后,明显轻松了,还与我议了会子学问,如何晚间就拔了那以之自喻的兰草?”

“对啊,为什么?”崔熠问。

“当天日暮时,我与周将军同出崇仁坊。天有些暗了,吴清攸却还极认真地站在书肆里看书。进士科考试,实在不是临考了多读这一时半会儿就有用的,以吴清攸的秉性,也不是会站在书肆里用功的人——那么他在看什么?此举与他晚间拔兰之举有无关系?”

崔熠击掌:“妙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医书药典!那书肆中卖医书药典,他有所怀疑,故而去查阅翻找!从而知道了史端死亡真相,从而很是自责。”

谢庸点头:“不错,那架子上都是医书药典。”

崔熠笑道:“老谢,这么些医书药典你都翻了一遍,找出这马钱子来,不容易啊。”崔熠想想翻一架子的医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