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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回去。”厌夜军队列纵长,齐刷刷下马跪地:“誓死追随厌夜王!”顾煊怒喝:“这是军令!”他说罢,扬鞭纵马,疾驰而去。天上飘下大雪,洋洋洒洒。顾煊一骑单刀,黑袍飘扬,背影孤绝而坚毅,终是消失在雪帘之中。守在原处的厌夜军默然伫立。还是李舒景叹了口气,提醒道:“他如今已经不掌厌夜军令,他所言就不是厌夜军统帅之令了。你们欲当如何,他管不住你们。”大雪落到他手背上,带来丝丝入骨的冰凉。李舒景看着顾煊模糊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初城门之外初见的情形。除了他大概没人知道,顾煊究竟又多爱姜嬉。从来都是站在巅峰cao纵生死的人,后来为了她亲到东宁侯府求问感情之事,那样的狼狈,在这位素来冷峻的人身上,显得那样突兀。李舒景掩了心中的唏嘘。他扪心自问,绝不会为谁做到如此地步,姜嬉不行,姜妩也不行。他心中,始终只有一个东宁侯府。他要守住世代荣耀。厌夜军得了李舒景的提点,纷纷上马纵蹄追赶。即使是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们仍然纪律严明。黑袍扬起,他们像是一卷所向披靡的沉沙。姜嬉等了很久很久,顾连衡始终未曾离去。福全来回报了许多事情的进展,她听着外面那些宫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觉得有如身堕地狱一般。这回,福全来回报的是永寿宫的事情。他屏息禀到:“陛下,永寿宫皆已由禁卫军封锁,不过太后娘娘似乎有话要说,正在叫他们不住敲门。还说……”顾连衡问:“还说什么?”嗓音破碎,有如已经耗尽全力。福全掀袍下跪,道:“还说,还说要见陛下您。”顾连衡睨他一眼:“想见朕?”福全说:“是。”半晌,顾连衡起身,只道:“去看看。”说罢抬步走了出去。姜嬉苦等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他离开这座宫殿。这本是绝好的逃脱机会,可太后奶奶正要于顾连衡正面交锋,只怕太后奶奶会有危险。她一面从床底下挣出来,找到一处偏窗。那处偏窗面向西边,一眼望出去,能看见玉兰道。玉兰道上玉兰森森,即便入了冬,树叶纷纷凋落,却也不至于光秃秃的叫人一览无余。姜嬉选定了逃跑方向,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动手开窗。她爬上窗棱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忽听顾连衡离开的方向又有脚步声传来。难不成顾连衡去而复返?她慌忙跳下窗,猫着腰快步往玉兰道处跑去。只不见窗下有两盆光秃秃的、已经干枯的红梅。她的群裳下摆勾在上头,带翻了整盆,还留下了一块衣角。顾连衡离开之后,方才觉得匕首的放置位置有些异样,故而返回一查究竟。他回到殿中时,冷冽的北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吹得摇摆的窗扇噼啪作响。顾连衡一怔——方才那处是未曾开窗的。他突然一激灵,大跨步向窗户这边走来。远远望去,只见大雪霏霏,玉兰森森,全然看不见人影,雪地上若有若无的脚印已经被大雪掩埋。顾连衡大掌击在窗棱上,“福全!”福全忙不迭小跑进来。顾连衡道:“顺着这个方向追。只要看见人,都给朕抓回来,朕亲自审。”福全不敢多言,领命而去。他走之后,顾连衡收回目光,只发现窗台之下的干枯红梅已经倒在地上。红梅的枝梢末端,挂着一片衣角。他命宫人将那衣角取来细看,发觉是宫婢服饰,又命召集全宫宫婢,一一比照裙摆。姜嬉已经逃出去甚远,顺着玉兰道往北面去,不过几步,就遥遥看见了永寿宫。她又走近了几步,只见永寿宫宫门已封,外头站着许多宫廷禁卫,约莫有二十余人,各个身披甲胄,带刀而行。姜嬉内心一紧,转而走向永寿宫侧门。那里也是看守甚严。忽而听一个宫侍传命过来,要所有宫女前往皇后寝殿。姜嬉心中纳罕,只能偷偷躲在一处大石背后,等着宫女路过。那些宫女都噤声不语,面上神色十分惶恐,仿佛即将面对的是场既定的灾难一般。姜嬉秀眉微蹙。等她们过去之后,她才往永寿宫去。永寿宫是太后居所,姜嬉在宫中时所住的庆和殿是永寿宫偏殿。庆和殿在永寿宫东边。庆和殿旁种着一棵皂荚树,经年过去,已经长得粗壮高大。它的枝桠深入宫殿中,顺着这棵皂荚,可入永寿宫见得太后奶奶一面。姜嬉一路上提心吊胆,摸到皂荚树这边来。爬树她不算是什么好手,可逼至绝境,她也只能试一试。一如当初在乌头山时一般。皂荚树树皮粗粝,她又是金玉一样的手,稍用力些便已磨破了皮。那树皮上血迹斑斑,姜嬉也只能咬着牙忍痛爬上去。忽而树下雪被踩响,发出“吱呀”一般的声音。她忙僵住身子不敢动弹。低头往下看时,只见一名宫廷禁卫军打扮的人在树下驻足,状似自言自语答道:“永寿宫周围巡逻,一刻钟巡逻一圈,当值的应该是快巡逻到这处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帽檐也直遮了眼。姜嬉看他一张嘴巴张张合合,认出他就是当日送自己前往步家的禁卫军副统领。只是最近换值,他已被贬成普通的禁卫军。得他提醒,姜嬉内心不胜感激,却也不敢在此时相认,只能三步并作五步,慌忙往上蹬去。好在皂荚树的树皮虽然粗糙,到底也好攀爬,不一会儿,她就攀着树枝,坠到庆和殿内。树枝反弹回去的时候打在其他树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叶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姜嬉听见外面几个禁卫军的步伐迅速逼近,只问:“发生了何事?”原禁卫军副统领答道:“哦呵呵,没事,原本想尿个尿,看见一只猫儿爬树上取了,拿石头扔了一回,猫就惊走了。”那些人抱怨道:“成日天做这些不入流的举动,叫人怎么看我们?还是原禁卫军副统领呢,我呸!”那些人嘲讽了他一通,一行渐渐走远。四周恢复寂静。外头的墙壁被叩响,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墙传了过来:“郡主还在吗?”姜嬉忙靠到墙上,道:“还在。”原禁卫军副统领道:“禁卫森严,太后出不去,郡主还是找准机会快逃吧。”姜嬉轻声回应:“多谢将军,助我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