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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给饮水机通上电,脊背挺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等待,固执地不肯转头向后看一眼。电视机还在响,江湖儿女恩怨情仇厮杀得一团热闹,落在耳里,更让人心乱。陈宴靠在墙边,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墙上,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看她的手指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敲着,一下一下,透着点不耐烦,是和从前一样的习惯。从前她就总爱喝冰水,从来没有耐心等热水变温,冬天被他勒令着去烧热水时,手指总是这么百无聊赖地敲着,敲上一会就会回过头张牙舞爪地控诉他的强权——“陈宴,你怎么那么霸道啊?”“陈宴,我又不是你女儿!”“陈宴,你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个暴君!”……她好像很喜欢叫他的名字,陈宴、阿宴,从来不会像丁以南和蔚思那样老老实实叫他一句宴哥,好像只有直呼他的名字才能和他平等。然而现在,她连一句陈宴都不肯再叫了。只是冰冷又疏离地、将想要划清界限赤/裸/裸写在脸上地叫他“陈总”。眼皮疲惫酸沉,陈宴缓缓地闭了下眼睛,发现自己无可避免地在怀念从前。亦或者是,怀念从前那个对他从不设防的周知意。周知意将热水和药片一起放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原地的男人:“不是要吃药吗?”“好。”陈宴低低应了声,声音嘶哑异常,听得周知意心尖一颤。她别过脸去,不去看他,等了片刻,身后没有响起预想中的脚步声。不会是烧晕过去了吧?她心头一跳,猛然回过头去,恰又撞上陈宴的眼神。周知意视线错开几许,落在他苍白的唇上,“陈总还要我亲手送过去吗?”“……”陈宴:“有没有拖鞋?”他的声音平静,甚至有种委曲求全的客气。周知意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前一刻的冷嘲热讽。她轻咳了声,快步走过去,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不是新的。陈宴的视线顺着她的身影落在鞋柜里,看到两双浅蓝色的男士拖鞋,一冬一夏,都有穿过数次的痕迹。他的眸光倏忽黯淡下去,像是蒙了尘雾的夜色。“算了,”周知意忽然改变了主意:“丁以南的拖鞋好久没洗了,别玷污了陈总的脚。你穿这个吧。”一句不怎么客气的嘲讽之后,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丢在眼前,陈宴却莫名其妙地勾了勾唇。“谢谢。”周知意被他这点莫名的笑意惊得怔楞一秒,一言不发地扭头走开了。陈宴坐在沙发上,盯着杯口袅袅的热气,清了清干疼的嗓子。“有没有胃药?”“你不是发烧?”周知意脚步一顿,朝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看一眼:“胃疼?”答案不言而喻,发着高烧一天两顿酒,哪疼都不奇怪。陈宴薄唇淡抿着,没说话。周知意早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不舒服永远不说,不想说的事情永远含糊带过。现在能主动问她要胃药,估计胃已经快要疼烂了。她叹口气,想说“我去找找”,陈宴却忽然垂下眼睑“嗯”了声。“一天没吃东西。”周知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坦诚打断了思绪,她张了张嘴巴,“呵”了声。“胃没烂么?”她转头就走,不再理他,没一会又没好气地走过来,停在隔着沙发一米远的位置叫他:“你先别吃药,我……”话音未落,就见陈宴已经仰头咽下了退烧药片。周知意一阵胃疼,剩下的半句话已经覆水难收地说出口:“……弄点东西吃。”“……”“……”两厢沉默,周知意眨了眨眼睛:“既然你已经吃了那就……”陈宴:“那就麻烦了。”周知意:“……”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反唇相讥,然而陈宴已经疲累至极地靠在了沙发上,他微仰着头,抬手覆住了眼睛,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周知意将话咽下,转而走向了冰箱。打开冰箱,对上半壁的啤酒,保鲜层里空空如也,连个鸡蛋壳都没有。周知意深吸口气,低头去开冷冻层。不出所料地空荡。她无语地拍了拍额头,没留意到背后的男人早已睁开了眼睛,正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周知意一脸镇定地去了厨房,隔一分钟,陈宴起身跟了过去。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她站在空空荡荡宛如被打劫过的厨房里来回翻找,橱柜一个个打开,最终只翻出半箱泡面和一袋大米。陈宴的心重重地落下去,胃部又是一阵刺痛。尚武巷的那个老宅虽然朴素无华,学校后街的那个花店纵然小而简陋,可她喜欢的和她需要的、甚至是不需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短缺过,桌面上永远摆着她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冰箱里永远塞满了她喜欢的酸奶和食材。陈宴清楚自己不擅长照顾人,对女孩子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和奇奇怪怪的需求他都难以理解,只会粗暴又霸道地强塞过去。他以为她离开了他会过得很好,以为她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想到目睹的竟是这样的一幕。那分因为她身边没有旁人而悄然涌出的“幸好”就这样沉沉地落了下去。他的小朋友早已没人照顾,日子过得粗枝大叶,潦草含糊。……******找不到能吃的东西,周知意只得洗净锅碗帮陈宴煮粥。她平常没耐心做这个,今晚却是庆幸有粥可煮。至少还能找到一件事,稍稍平复一下她那颗不安定的心。等周知意端着米粥出去时,陈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温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沿着瘦削的下颌描摹出朦胧而流畅的弧线,他微微偏着脑袋,鼻梁高而挺直,被灯光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神情看上去消沉又疲惫。碗底有些烫,周知意浑然不觉,目光几乎有些贪恋地在他脸上流连,继而顺着侧脸轮廓落在他凸出的喉结上。他的皮肤冷白,喉结显得性感又禁欲。以前两人亲密时,她总喜欢亲他的喉结,然后欣赏他愈来愈深的眸色。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竟只能借着他睡着时装模作样地偷看。周知意收回视线,把粥碗放在陈宴面前的桌上。碗底挨着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陈宴缓缓睁开了眼睛。周知意:“喝点粥吧,陈总现在身价不菲,万一在我家烧出个好歹,我也不好交代。”陈宴捏着眉心,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端起粥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