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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罪名?”“……欺君。”陆栖鸾知道殷函虽然表面上活泼,实则很敏感,登上帝位后,对臣子的恶意就更敏感,外人感觉不到的,她能感觉得到——那些臣子还是想把她像一件物品一样卖出去,换取所谓的两国和睦。可朝臣是麻木的,百姓则是更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他们看不到女帝所受的屈辱,只会觉得她气量狭小。此时此刻,陆栖鸾才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对。边关告急、削她军权、匈奴和亲。陆栖鸾眉头稍皱,她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那是易门惯有的手法,同时点燃多条火引,那些你觉得麻烦而疏忽的线索最终会联系起来,绵绵密密地织成一张网,最后把一切捕杀摧毁。正思虑间,外面有人疾步走来,入门后,急急道:“侯爷,出事了。”陆栖鸾神色一整,凛然道:“哪里出的事?”“宫里出事了,宋侍郎私下传话——陛下中意的那位世家子,在太上皇考究他学问时,被发现写过反诗嘲讽太上皇穷兵黩武,现在朝中都在怀疑,是不是女帝唯恐大政奉还,意欲拿此事挑衅太上皇。”四下幕僚面面相觑间,陆栖鸾面色漠然,让婢女为自己披上雪氅,道:“都醒醒,天暖了,有活来了。”来了……叶扶摇,你到底还是先挑事了。……“就暂时关在这儿吧。”宋明桐让人将内廷监惩处宫人的牢房暂时收拾出来把越陵关起来,待落锁的那一刹那,少年人的心里骤然一冷,道:“那首反诗不是我写的。”宋明桐微微叹了口气,道:“陛下知道,所以才和太上皇闹了起来……你也算是出名了。”看着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宋明桐不免有些感慨……没想到男子为争权夺利,也干得出这等宛如宫斗戏码的事——趁太上皇召集世家子们考校学问,有人竟将一首反诗加在了越陵的诗作里。……若她当年按照家中的意思嫁去了东宫,今日之事,多半是要在她身上上演的。“那我,可还能得雪?”“不能。”“我族中之人……”“他们听说你写了反诗,你那父亲第一个上奏要大义灭亲,折子东沧侯虽暂时替你压着,但只要陛下松口,你埋骨京城,也是迟早的事。”越陵眼底一暗,随后苦笑:“我来时,还当最后至多会惹人嘲笑一生,只要我不在乎,世间种种便伤不到我,没想到竟是要将性命断送。”宋明桐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问道:“我托刑部的人查了查,你以前考过科举?”越陵道:“去载初试,中了秀才,但嫡子落榜,嫡母唯恐我危及兄长地位,便不允许我再考。”宋明桐背过身去,道:“我与你一样出身世家大族,知道族中亲人相逼,逼你放弃胸臆,是何等之痛……那感觉胜过世间风刀霜剑无数。”越陵听得出她的善意,垂眸道,“事到如今,怨也好恨也罢,都已至此了,我也只能多谢侍郎大人了。”“世间之事峰回路转者多矣,人上之人,阶下之囚,往往不过一念之间,请君好自思量。”言罢,宋明桐便转身离去,留下越陵一人对着透出雪月之光的铁窗发呆。这辈子……就这么荒唐地完了?可有不甘?有……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又能如何呢?呆怔间,忽然铁窗外有一温软的纸包朝他砸过来,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掉在怀里。越陵一下子惊醒,只见得是个包着食物的纸包,这样冷的天,砸进来时竟然还是热的。“谁?”越陵刚一问出口,外面高高的铁窗上便艰难趴上来一个娇小身影,一双初见绝色的水媚眼眸望定了他。“喂,明桐跟你说过了,你该懂朕的意思吧?”越陵愕然,随后又想起此时他仍是戴罪之身,心念一灰,道:“臣既洗不清冤孽,愿自持己身心魂清白而去,还望陛下赐死。”殷函微微眯起眼,道:“朕讨厌不识相的人,更讨厌明明知道他人有加害之意,还故作清高的人。你求死可以,明日朕就让刑部的人把你带走。”“……”越陵这才看清楚殷函的脸,那仍是一个半大孩子的面容,眉梢眼底的气度却已非稚弱。这就是……天下的共主啊。“陛下当时……是故意将臣单独提出来不罚,让那些世家之人嫉恨我,继而对我下手?”殷函竟一脸理所当然:“是啊。”“为什么?”“为了让你除了朕,再无所依靠。”越陵哑然,随后道:“陛下想要我做什么?”殷函这才略略敛了一张故意做出的冷脸,道:“你不该问我想要什么,该问你想要什么,要权,要钱,要威慑天下,直说出来有什么不好?”“臣的心还没有走得那么远。”气氛一时僵硬,殷函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除了文写得不错实在无什么可取之处,兴味索然地打算离开时,里面传出一声腹中饥响。殷函噗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不还是个凡人吗?”越陵耳尖一红,只见雪月夜下,世间最为鼎贵的少女隔着铁窗朝他伸出手——“怎么样,当我的狗,一人之下,权掌九五,还是继续做你的闲云野鹤,抱着你的名声在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里去死?”她的眼里有一簇跳动的火,像是在勾引世间所有求死的飞蛾。越陵不由得想起了某一张废稿里妙手偶得的唱词,回过神来已说出了口。“……臣欲求生,欲求权,欲求与君共天下。”第144章天堂有路你不走二月初,女帝龙诞,宫中设宴,请群臣贵胄入宫。朱雀门外,下了马车的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腹中装着的不是对宫宴的期待,而是满腹自以为是的忧国忧民之思。“陛下这回是真荒唐,古往今来婚姻大事合该由父母做主,天家亦不例外,岂能由得陛下任性?那庶子分明就写了反诗,冒犯太上皇,如今已过了三日,陛下竟还不愿交由刑部发落。”“听太上皇的意思,左右是不愿那庶子攀上陛下的,为此今日还召了匈奴王子入宫赴宴,这可真是……”“我等也本不欲东楚再与那匈奴过多纠缠,可此时西秦增兵,外患逼至眼下。待宴后还请便诸位大人一同前去暖阁奏请陛下应下和亲之事。”“没错,陛下如今也大了,又不是如先前一般嫁去拿苦寒之地,只不过收个凤君而已,再不喜欢,待有了龙嗣,搁着便是了,作为女帝,当识得大体。”此一言得了大多数朝臣的肯定,好似让女帝与胡人结亲,已是为她尽心着想了一般。众人说话间,有人看见旁侧停了一架马车,车上徐徐走下一位年轻女官,面貌虽是韶颜清丽,但一身异禽紫绶,却是比众人都要高上一阶,论礼还要他们主动拜见。一时间,朝臣默然,有人冷笑一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