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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阆然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头皮发麻后,才自雪氅下拿出一卷令牢头面色剧变的明黄物事。“……圣旨算不算?”……“你来了。”“……这次没来早,抱歉。”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苏阆然是第一次见到陆栖鸾对着他露出颓丧的笑,那笑容让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忍。“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如果你还坚持做陆家的女儿,举族削职问罪,流放南岭;若你心肠够硬,今日跟我走……日后与陆家恩断义绝,陛下会助你成为东沧侯府的嫡女,甚至会令谢端让出他所承袭之侯位。”苏阆然说出这番话时,伸出的手到了一半,已无法再寸进,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对她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对她凌迟。陆栖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戾与悲伤同色的情绪,抓住苏阆然的手,那力道极大,宛若一只幼鹰,挣扎于岩壁间的枯枝中。她起身,搂紧了苏阆然的脖颈站稳,待到足底的触感足够坚定,眼底的疯狂与算计才同时沉静下来,最后化作一句低哑的宣战——“待我重归之日……便是朝堂血洗之时!”第89章妖人“……一陆尚书已经侯在府门处一个时辰了,相爷便当真连一面都不见?”“不见。”两个字,说得徐而缓,日前那般让人察觉得到的躁动消失了。“相爷知道陆尚书是来求什么的?”“知道,不用见,也不需见。”……昨日尚长夜相思,今朝佳人入囹圄,便漠然以对,未免太过于疏情了。这句话小吏也只是闪念而过,垂首道:“那相爷现在要去何处?”“去左相府。”落了满顶薄霜的马车自城东一路驰向一座宅院,这处宅院有着与四周那些富丽堂皇的官邸不同的朴素,与它主人的地位看似并不匹配,却从无人敢在这座门庭前喧哗,便是再嚣张的武将,策马而过时,也要下马徐行。宋家的仆人数了数今日的拜帖,尽已处理完,本以为今日该当是早早放了工,待远远望见那不速之客时,纷纷面露惊容。……谢相来了。首辅的府邸自然该当有首辅的礼仪,显然谢端这样的地位,上门拜访是不需要拜帖的。年长的宋家仆人侯在车驾旁,低头见那朝中的政敌下了车后,揖手道:“相爷大驾光临,敝府不胜惶恐。”寒暄两声后,谢端抬眸望向宋府的门匾,道:“今日宋公可方便一会?”“宋相正在府中,只不过在会客,小人这就去报。”……这般家节之日,会客?谢端步入门中时,便得了答案。对面徐徐走来两个人,一位看衣纹仿佛是个年轻的大夫,另一位,面相过于正直,在朝中很少得见,便是他本人,也是回京以来第一回碰面。对方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目光微凛,而后笑着上前道:“谢相,真是巧,今日怎有闲心来此?”……枭卫的府主,私下拜访宋府。眼底神色一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谢端略一点头:“赵府主来此是为了公事,谢某来此是为了私事。”赵玄圭余光瞥过身后,道:“赵某来此也并非为了公事,只不过是宋相近日抱恙,赵某便带了医者前来探望罢了。哦,是了,谢相收了宋相的孙女做门生,今日是来与宋相相谈的吧。”“赵府主见到谢某那门生了?”“见是见到了,刚刚宋相好似在教训孙女,赵某来时,她已被禁足了,谢相既为宋小姐的座师,见了宋相可要说说情。”“我所识不深,却也知晓宋小姐当是个守礼之人,是因何得罪了宋公?”“这赵某就不知道了,叶大夫,你先进去为左相看诊,可知道宋小姐是因何受罚?”这便是皇帝所倚重的天下名士……几步之遥,在谢端望来后,叶扶摇收起眸底的玩味意味,道:“谢相见笑了,在下只不过零碎听了几句,好似是宋小姐为敝府那‘敌国贼裔’说话,惹怒了宋相,这才被禁了足。谢相若见了宋相,对宋相说敝府门户不日便会清理,宋相自然息怒,宋小姐也不必再受禁足的委屈,您看可好?”敌国贼裔,清理门户。谢端的双眼好似浸在寒潭中一般,一如往常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夫提醒,谢某自会转达。”赵玄圭抱拳道:“赵某还有要事,这便不打扰了。”告辞过后,谢端本是要抬步向后院走去的,却听那赵玄圭身后的大夫与他错身而过间,微微驻步,淡色的瞳仁扫向对方掩在袖下的手,道——“谢相爷,你的扇骨断了。”……隔着一重衣袖,当是无人察觉才是。谢端步伐一滞,将折断的扇骨交由身边的小吏,淡淡道:“大夫非常人。”“谢相过誉了,在下凡人一个,只不过平日好些推演之术,今日还余一卦,适才擅自为谢公算了算……今日谢公水祸袭身,当退避三尺。”言罢,他便拱了拱手,离开了。谢端身边的小吏低声道:“谢相,这枭卫的医者好没规矩。”“无妨,走吧。”谢端继续朝宋府后院走去,待穿过中庭,走上台阶时,他略一沉吟,在小吏古怪的目光下,向后缓缓退开数步。小吏正觉得奇怪时,忽闻一声尖锐的脆响,只见高檐上一根掩在雪下的冰沉重凌忽然落下来,砸在谢端刚刚涉足的位置。……水祸当退避三尺。小吏头皮发麻,愕然道:“相爷,这人……”地上尖锐的碎冰倒映在眼底,谢端平静的目光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怒之色。“……妖人。”赵玄圭走出宋府后,面上的忠厚之态一扫,对叶扶摇低声道:“布局尚未周全,谢端又是多智近妖之辈,宗主刻意提醒,是不是太早了?”拂去肩上的碎雪,叶扶摇微笑道:“棋逢对手,没有忍住也是常事……你猜,谢端待我家的小姑娘,是真心还是假意?”赵玄圭皱眉道:“儿女情长之事,不甚明白。不过见他对陆栖鸾入狱一事无动于衷,想来是不挂在心上的。宗主对妇人过于上心了,切莫因之耽搁了夺国大计。”“自然。”满不在乎地应付了一声,叶扶摇抬头看了看浓酽的天色,上面疏星几点,自云中微烁而出,看了片刻,道——“我们家的小大人,在悬崖边盘桓太久了,推上一把,如今也是该看到困兽破笼时……这朝堂该是如何刺眼了。”……“与父母书,见字如晤,儿为人所陷,认他人做父,实非已愿。身世之因果,儿已了然,亦知家慈念念有愧,然十八年恩养,待儿舐犊情深,昔年之种种,既与儿阴阳相隔,儿亦不愿深究。今儿托身侯府,得以保全,待来日云消雾散,必共聚天伦,父母务请忍之,再忍。勿念,勿念。栖鸾敬启。”榻侧还有一卷明黄的密旨,侯府的主人却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