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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深明大义的女人,两个人房事上都淡,皇后还有痛经的毛病,每回都像打了场恶仗似的,同房几乎已经没有了。少了男女的那些私欲,两个人处得反而像朋友。太皇太后曾经找皇帝说起皇后无嗣的事儿,话里话外总透着那么点意思,要她让贤,甚至让他废后,都叫他婉拒了。皇后是好女人,他不爱她,但却敬重她。她大节端正,不骄不妒,办事有分寸。纵观这后宫,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但这回牵扯上了恩佑,这就有点难度了,毕竟他也怕伤皇后的心。恩佑对素以的那点心思,他在承德时就已经发现了。这回既已经指了婚,他再见素以,八成会更自觉身份不同。皇后倒是体人意儿,略犹豫了下,“这么的,我把你和素以的事儿跟恩佑说说。他那颗榆木脑袋不点不透,索性挑明了,不耽搁他相人,叫他另找好姑娘去。只是素以怎么看呢?你回头问问她,这丫头在公爷府能独当一面,想必主意也是极大的。刚才我真捏一把汗,太皇太后问话,她要是敢有半个不字,估计这会儿绫子已经送去了。你们把话说明白,她要是想开了愿意跟着你了,我看今儿晚上就开脸。我来发懿旨晋她位分,免得夜长梦多。”皇帝捏着手里的檀香珠串缓缓摇头,“不是时候……你以为晋了位老佛爷动不了她?砧板上的rou,爱什么时候剁就什么时候剁。一切等明天进了园子再作定夺,我这会儿头疼得厉害。”皇后听了来给他按头,一面道,“我才刚还想,要是老佛爷赐婚的时候干脆说已经开了脸,这道旨意是不是就不会下来了。可转念一想也不成,开了脸得记档上报内务府,瞒着人留她在跟前犯了大忌讳。老太太又要说她狐狸精,专事掏空爷们儿身子,那就更该死了。”皇帝唔了声,“我也没想到,到了这岁数还来这一出。”皇后笑起来,“我上年偷着给你算天命来着,说今年红鸾星动,没想到竟然这么准!”皇帝板着脸道,“胡说!”只一顿,自己也笑起来,“可不是么,赖也赖不掉。只是奇了,一辈辈的皇帝都和那张脸杠上了,真像应了什么劫似的。”皇后嘟哝了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造了罪业,儿孙就得一辈一辈的还下去。”谁知道呢,可能是吧!皇帝把皇后送到近光右门,两个人分了道儿。他要回冬暖阁做开笔礼,然后就等着半夜的那顿素饽饽。大年三十,夜里天出奇的冷,满四九城都在忙过除夕。他站在窗前看,撂高儿的烟花礼炮照亮了夜幕。不知谁家的二踢脚响得震耳欲聋,咚的一声纵起十来丈高,在半空中又是啪的一声,迸出一团火花,寂静下来,然后化作一缕白烟飘散了。烟火流转,空气里全是硫磺的味道,有些刺鼻。他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转身,不经意朝东边配殿瞥了眼。配殿夹角的窗也半开着,窗前立了个人,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半个身子。乌沉沉一头黑发,光洁的额头,精细工整的半边眉眼,是素以。他心里一动,慌忙跑过去。打帘子进了偏殿,恰好她一个人在。案头的烛火跳动,面对面时,忽然又觉得词穷,无话可说。“你刚刚在看什么?”隔了会子皇帝才问,“看烟花吗?”她支吾了一下,不是看烟花,她是在偷着看他。以后只能这么远观,他们的缘分被太皇太后砍断了,她连去古北口等他的机会都没有了。素以心里不好受,又不能把丧气做在脸上,只有穷装大方,装不在意。她说,“主子,我和小公爷的指婚还能撤吗?我知道老佛爷肯定都安排好了,这个档入了宗人府,以后就拨不出来了。想撤只有等太皇太后再下旨,是不是?”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澄澈得像一泓水,皇帝莫名感到难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太皇太后的懿旨只要出了口,基本已经无法挽回。可是他不死心,只要她答应,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就是名声吗!说他抢小舅子的女人,说他忤逆太皇太后,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就想得她一句话,她点个头,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其实明明可以强迫她,可惜他不忍心。他不拿她当后宫那些用来消遣的嫔妃,要和她过日子,希望她心甘情愿,这是起码的尊重。他上前牵她的手,“素以,朕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留在朕身边?你说愿意,朕马上夜闯宗人府,亲自毁了那道懿旨。”皇帝冲冠一怒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成本。但是这桩事之后呢?她很宝贝自己的小命,也爱家里的阿玛额涅还有哥子,不愿意连累全家削籍,入辛者库为奴。他们是蝼蚁,没法和象腿比粗。但凡有点出格的念想,还没动作大概就给碾死了。这阵子暗流汹涌,她自己清楚知道她这样的人不能在宫里生活。不说别的,一个琼珠当时就让她厌恶至极,要是面对几十个嫔妃,那往后的遭遇定然难以想象。还有那位虎视眈眈的太皇太后,她才六十出头,要是长寿些活到七老八十,天天的横眉竖眼,那日子怎么过?他看着她,脸上满含期待。素以不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她要顾虑的太多。一面舍不得他,一面又要周全家里人。皇帝权势再大,架不住有心人往王法刑律上靠。在旗的但凡有点小权的人,哪个身上是干净的?太皇太后要下死劲找茬,吹口气就能让一个姓氏凋落,化成灰。得罪不起啊!她摇摇头,“这是要让奴才死无葬身之地呢!您别这么干,我跟不了您,咱们做亲戚也挺好。往后随小公爷进宫来瞧皇后娘娘,说不定还能远远看您一眼。其实留点念想,比咱们都陷在水深火热里好,您说是不是?”“我不够。”皇帝苦笑着,“你能这么冷静,我做不到。我都快疯了,都敢抢走你,我就杀谁。”素以吓一跳,“您别这样,何苦迁怒不相干的人!”她弯着眼睛笑,“您瞧我也没什么好的,我脾气冲,脑子里又少根筋,我还是个捏不住的油葫芦,偷jian耍滑无恶不作,您看久了会恶心的。”“那些都是好的,我都喜欢。”皇帝上下打量她,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你看你,肩是肩,腰是腰,最要紧的是屁股大,好生养。”素以腾地红了脸,“您没事儿琢磨这个,不像话啊!往后您不能再在言语上调戏我了,被人听见了不好。这是我最后一回和您走得这么近,明儿我就去皇后宫里当值,您要是为我好就别留我。”让她去长春宫先前已经和皇后达成共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又像刀划过心头,有别样刺痛的感觉。他叹了口气,“你一点也不恋我?”素以直想哭,拼了命的忍住了。谁说她不恋他?她脑子里全是他!这不是没办法嘛,不能叫他和太皇太后闹翻。帝王家的家务,折腾起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