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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回来的小孩子了。他的内心,更渴望杀戮与鲜血,甚至想要整个世界都去死。人人都说他是畜生是魔物,那他就做给他们看,也免得他们说错。清欢被他抓住双手牢牢握住,看他在自己掌心一笔一画的写字——这都是她教他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甚至觉得心中难过,连眼眶都在发酸。身为狼鬼与人类的产物,是展律愿意的么?幼年失孤任人欺凌羞辱,是展律愿意的么?这个世界不曾给展律丝毫善意,似乎他恨这个世界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活着更多无辜的人,他们为此白白送死,就是应当?清欢轻轻摸了摸展律的头,她教导过很多孩子,可只有展律走上了一条她不希望看到的道路,事到如今想要挽回已经晚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血洗天道宗,是因为幼年时曾被许多弟子欺辱过吗?”展律闻言,定央央地盯着她看,瞳孔慢慢收缩,显出血红的颜色来。他要杀一个人。但那个人很难接近,也很难杀掉,他不能将这一切告诉清欢,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目的也不过如此。清欢看到他不回应自己其实就猜的差不多了,展律有自己的心事,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告诉她。她站起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可展律却以为她要离开,下意识将她拉住。如今他个头比她高许多,力气也远胜于她,清欢站不稳,被展律拉到怀中,然后被紧紧抱住。展律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在她颈窝边呼吸,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甚至幻化出了毛茸茸的黑耳朵跟尾巴送到清欢面前,脑袋在她手心拱动,似乎是在请求她不要走,也在讨好她,希望她可以不要生气。这副模样是很少见的,清欢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伸手将他抱住,在展律背上拍了拍,她叹了口气:“你总是不肯开口说话,有什么心事也不想让我知道,焉知我不会帮你呢?”展律用手指在她背上写字。一笔一画。我,杀,了,很,多,人。其中固然有曾经欺辱他的仇人,可也有很多无辜的人,那些人是好人坏人他不清楚,狼鬼的力量觉醒在他的血脉中,杀戮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理智的。渴求鲜血让自己平静,清醒的时候又会煎熬后悔,他根本就是个怪物吧。也许像是那些人临死前诅咒他说的,去死好了,死的越惨越好。他不被这个世界接受,于是他也不接受这个世界。清欢看明白了他写的字,心中万言千语,却无法用语言说出来。她轻轻拍着展律的背,顺着他的心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耳朵,“你不想说便不说吧,我也不问了,只是……我希望你,无论准备做什么,都要为你自己着想,总得记着,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如果这个世界注定了灭亡的命运,无法挽回,那么她希望,能让展律过得快乐一些。她比谁都清楚他的无辜,也比谁都清楚他的残酷,真要说起来,也只有造化弄人这几个字能解释了。这是清欢曾经见过无数次的事,你很好,你本不应遭受这样的对待,可上天不肯眷顾于你,他要你尝尽人间苦楚,要你初心不改,最后却也不叫你成佛。似乎你受这些苦毫无意义,而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过得很好,你连自由的呼吸都没有资格。展律就是这样的。如果他生在寻常人家,应该可以过得很幸福,至少不会像二十几年前那样被人辱骂,踩在脚下凌虐;如果天道宗的人能给他一点点善意,也许他就不会心存怨恨;甚至于……当年倘若——等一下。清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大家都知道展律是狼鬼与修士的产物,知道他体内藏着可怕的力量,那么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杀死他?那样的话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清欢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展律时的情景,那时候虽然很多人欺辱他,也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可从来没有真正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些弟子完全可以将他弄死,但却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一丝底线?怎么可能。那么就是……他们知道,不能杀死展律?一个卑微的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应该是可以随意解决的,然而他们对他做尽了各种残酷的事,却没有任何人真的将他杀死。清欢总觉得,还有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就如她所说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不会再回来,这个本来已经灭亡的世界,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也好,玲珑也好,都不得而知。她们只能从这个世界的某些人口中得到只言片语,以此来推测异状。展律在清欢怀里一动不动,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展律,那个时候的他放下心防就可以尽情依靠面前的这个少女。可是现在他长大了,她却一如当年颜色,他不能把她留在身边,甚至不能保护她。他拥有的太少,背负的又太多,这样活着太累,即便是展律也觉得心力交瘁。他活得一点都不快乐,仇恨与悲怨是他人生的全部,清欢是这悲惨的人生中唯一一点色彩。可就是这么一点色彩,他也是抓不住的。否则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消失,这足够说明,他是不被眷顾的人。清欢能做的,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耳朵,展律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竖瞳逐渐变回来,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和当年也没什么区别,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其实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清欢心中大概有了数,只不过她的猜测来的太没依据,展律绝不会告诉她实情,那她就只有骗他一次了。她总是经常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不是吗?那这次消失的话,展律也不会认为她是故意藏起来了吧。夜深了,清欢给展律盖了被子,他在她身边睡得呼吸平稳安定,她摸了摸他的脸,转身离开。等到第二天早上展律清醒,她已经不在身边了。对于这样的情况展律早已习惯,他只是摸了摸身边已经冷掉的那一半床,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就和往日一样做自己的事。清欢离开树屋后去找了玲珑。玲珑见到她很是高兴,程九洲却冷淡地打量她,似乎她是抱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接近玲珑一样。得知清欢与展律的事情,玲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就随便他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注定毁灭的,能救回来是一回事,救不回来也很正常,这个世界毁掉的话,展律会很高兴吧?他高兴,你不也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