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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由墨兰搀扶着坐下,随之示意顾砚龄落了座。“今日这般早便去宁德院请安回来了。”刚坐下的顾砚龄闻言未立即接话,只轻轻的理着衣裙,这期间两位姨娘并着几个伺候盥洗的丫头都已然退了出去。“听周嬷嬷说,祖母昨夜睡得不好,头疼的旧疾发作了,今日的请安礼也免了。”谢氏听了,倒也不诧异,只淡淡“嗯”了一声。“听闻昨儿夜里,祠堂里也不安宁。”听到谢氏这不咸不淡的话语,顾砚龄不由一笑,她自然是知道的。顾砚朝一心觉得顾砚锦害的她被罚,哪里咽的下气?两个人都被关在祠堂里,依着她这个四妹的脾性,只口头上刻薄说闹两句已是好的,没动起手来才是奇怪。“阿九倒是睡得安宁。”听到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谢氏唇角也不由轻轻一扬。她倒是说了个大实话。“太太,钰哥儿来了。”恰在这时,常嬷嬷满脸喜意的走了进来,原本神情懒怠的谢氏闻到这消息,眸中不由一亮,神情泛出几分温暖的喜色,轻轻的将身子也直起了几分,坐了起来。顾砚龄收回目光,刚一转头,软帘轻打,一个小巧的身子便走了进来。小男孩虽是小胳膊小腿的,可走起路来端端正正,颇有几分活泼的样子。谢氏瞧着,唇边不由含着欣然的笑意。因着难产,钰哥儿生下来便比之头胎的顾砚龄小了许多,那时候看着干巴巴的小脸,干巴巴的身子,哭起来都比旁的孩子气弱几分,连吸奶的力都没有。让拼了命从鬼门关走回来的谢氏不由心凉了几分,唯恐这个拿命换来的幼子养活不易,那便真是要塌了她的天了。还好,如今再看着这孩子,她总算可以松口气了。“长姊!”钰哥儿进门便看到了顾砚龄,当即眸子一亮,脸上是掩不住的兴然,当顾砚龄笑着微微低颌。钰哥儿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谢氏乖巧的仰着笑脸,随即站直身子有模有样的作了一揖。“儿子给母亲请安。”谢氏眸中一暖,像是消融的一池春水般,柔声招手唤了钰哥儿到身前去,随即习惯性将手一揽,温柔的替钰哥儿整理着衣服。当瞧着钰哥儿一头的汗,谢氏微微蹙眉,随即拿丝帕替钰哥儿轻轻擦着道:“瞧这一头汗,一会子出去吹了风,见了寒又得闹病了,明明是个怕吃药的,走那么急做什么。”小男孩许是觉得自己大了,瞥眼觑到长姊含着笑眸打量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钻了钻头想躲开谢氏手上的动作。“听说长姊来母亲这了,我想早一点见着母亲和长姊,便催促他们快些点,谁知道他们还没我走的快。”谢氏闻言,不由挑眸道:“难不成你长姊不来,你便不来瞧母亲了。”谢氏虽是打趣稚子之言,倒是把钰哥儿急的脸一红,这才察觉说错了话,当即拔高声音道:“不是的——”可支支吾吾间,小孩子却到底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当即小声嗫嚅道:“我也想搬进静华院和母亲住,日日陪着母亲,给母亲念我背的书,可是祖宗规矩不许……”“我们的钰哥儿也知道祖宗规矩了,前儿还说要陪我睡,怕我做恶梦呢。”见小小的人儿说起那般板正的话题,顾砚龄不由唇角一翘,插科打诨了一句。这一句话,倒是更把钰哥儿臊的脸红脖子粗,明明想分辨,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躲避着顾砚龄打趣的目光,恨不得找个缝儿将自己裹进去。谢氏又哪里是真的和孩子置气,禁不住也和众人一同笑了起来,当即心疼的将钰哥儿搂在怀中坐下絮絮说道了几句。正热闹时,常嬷嬷在一旁不失时宜道:“今日凑的这般巧,大姑娘,和钰哥儿便留在这儿同太太一起用早膳吧。”“好!”还未等顾砚龄说话,钰哥儿已欣喜的坐直了身子应了声,随即目光盼盼的看着顾砚龄,顾砚龄不由觉得好笑,微微低颌,算是应承了。钰哥儿眸中的喜意不由更光彩了几分,一旁的常嬷嬷看了不由心下一笑。太太这对儿女,才是当真是的骨rou亲情,离不得。谢氏也是含着温柔的笑意,不由嘱咐道:“那就让小厨房再添上个红豆饽饽和鲜虾丸子来。”常嬷嬷应了声,抬眸时却是迟疑地扫了眼一旁的顾砚龄。这些,可都是钰哥儿最喜欢的吃食。“嬷嬷,再加个翡翠蒸饺。”常嬷嬷听了,眉眼禁不住一笑,忙“嗳”了一声。谢氏却是轻拍了钰哥儿笑嗔道:“你吃的了这么多,当心积了食,让常嬷嬷拿蜂蜜给你粘肚子。”哪知钰哥儿眸子清亮的一笑,红着脸看着顾砚龄嗫嚅道:“才不是,是长姊喜欢吃,蘸着保宁醋,长姊能吃一屉子的。”闻言的谢氏心下一僵,不由看了眼恬静的少女。原来,她竟不知道这些——钰哥儿自然没察觉,只小脸兴冲冲地对着顾砚龄,颇为有趣道:“今日我不跟长姊抢,一屉都留给长姊吃。”一句话,逗得阖房都笑了,顾砚龄唇角也禁不住全然绽开笑意。唯独谢氏,却是陷入了沉默。而看着钰哥儿稚嫩的笑脸,此刻的顾砚龄眸底却是一暖,只觉得心下最柔软的一处似乎突然剥开了一层,渐渐升出了一只嫩芽来。第五十七章象牙簟恍然像是一夜吹落了枝头的樱花,日子转而到了五月中旬,这天气也渐渐变得热了起来,正午之时,太阳大喇喇的挂在空中,晴空万里之下,竟无一丝云来遮挡半点热意,即便是着着薄衫走在外面,也觉得仿佛将那太阳背在背上一般,热的人心焦。窗格下的矮灌丛绿茵茵的,叫太阳一烤,像是能滴出绿蜡来,而隐匿于其中的蛐蛐儿时不时叫唤两声,倒是和那树上的知了一起叫的人更是发慌了。顾砚龄穿着蝉翼般薄的素色鲛绡纱裙子坐在窗下,略有些焦躁的拿手扇了扇风。曾记:南海出鲛绡纱,鲛人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这鲛绡纱穿在身上应是如同无物,甚至夏日里也能让肌肤生出丝丝凉凉的清爽之感,一匹下来便不知是平常百姓人家多少年的花费。可饶是这般,一向畏热的顾砚龄仍旧觉得燥热难耐,屋子里四角都满当当的放着冰盆,犹在丝丝冒着冷气,一旁的醅碧和绛朱也不间断地打着扇子。落葵进来便是瞧着这一幕,细心的她瞥到顾砚龄撑着腮坐在那,手上虽是捏着棋谱,却是半点也没有看的心思,鬓发边还凝着细细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