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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人便都跟着哭了起来,哭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嘉芙感到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慢慢地变凉,潸然,转头看向身边的裴右安。他定定望着卧于枕上已然安详闭目的那位老妇人,双目通红,良久,竟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身影仿佛被外头的冰天雪地冻住了。……卫国公老夫人去世的丧报,当夜就发散了出去。此刻屋里还在哭着,外头裴家大小管事闻讯,便已领人在大门前立起丧楼,搭舍苫幕,四更不到,灵堂设好,僧道佛事具齐,五更,裴右安裴荃向礼部报了丁忧,朱国公府、安远侯府、刘九韶等唁客服素开始上门行吊礼,孝子孝孙在旁答谢,女眷于幕后守灵哀哭。宫中也赐下祭物,李元贵登门,转达了皇帝对老夫人辞世的哀思。老夫人的身后之事,极尽哀荣,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停灵的那些日里,不分昼夜,上门前来吊唁之客,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裴右安裴荃主外,辛夫人和二夫人主内,嘉芙周娇娥等小一辈的,便只每日守灵哭灵,七日七夜满后,次日,发丧到了慈恩寺停灵,待满四十九日,消灾去孽之后,再扶灵归葬。裴右安离京后的这将近半年,嘉芙侍奉着老夫人,人本就消减了些,这一场大丧下来,更是心力交瘁,发丧后的当夜,回来家中还有最后一场法事,做完了,这场丧事才算结束。辛夫人和二夫人起先也都在,陆续却被管事婆子唤走,天黑下来不久,那周娇娥想是支撑不住,先悄悄地走了,最后只剩下嘉芙,待半场法事完毕,跪拜后起身,忽感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旁檀香看见了,慌忙一把扶住,转头正要叫人搬张凳子来,看见裴右安快步入内,握住了嘉芙的胳膊。嘉芙站住了脚,慢慢睁开眼睛,见是裴右安来了,目带关切望着自己,便低声道:“我没事。方才跪了些时候,想是血络有些不畅,起来走动几下便好。”裴右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走吧,我送你回房去。”嘉芙摇头:“还有半场法事没完……”裴右安转过头,吩咐身旁的管事婆子,叫辛夫人另派人来此守着,说完,便引嘉芙出来。嘉芙不再吭声了,默默地随他归了后院,进了两人住的院落,来到卧房门前,裴右安推开门,嘉芙抬脚入内之时,因腿脚有些酸乏,脚尖在门槛头上绊了一绊,身形便朝前栽了一下。裴右安扶住了她的腰,在身后下人的注目之下,将嘉芙横抱而起,朝着内室快步走去。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贴身相靠了?这些天,裴荃名义上虽也在理事,但没两天,就说悲恸过度,身子坏了下去,对外一概事情,几乎全都压到了他这个代长子孝的长孙身上。白天他异常忙碌,嘉芙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入夜,或是嘉芙自己守灵,或是他回房,略闭一闭目,四更便起身安排次日之事,日日如此,从他回家至今的这七八天里,细算起来,两人竟统共还没说过几句话似的。裴右安将她抱进内室,放在枕上,帮她脱去外衣,扯了被盖住她,最后俯身下来,抬手帮她拔下鬓边插着的一朵素白绒花,丢在了一旁,指背轻轻抚过她一侧面庞,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睡吧。”他的双颊凹削,眼底血丝始终未退,声音听起来也带着沙哑。他说完,随即起身,自己转身先要出去。昨夜坐夜到了天明,前夜他三更回房,四更不到起身。嘉芙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见他回过头,道:“大表哥,我想你陪我一起睡。”裴右安想了下,道了声好,便脱去外衣,上了榻,将她抱入怀中,闭目道:“睡吧。”嘉芙双手攀住他,低声道:“大表哥,你要是心里难过,尽管和我说的,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的。”裴右安睫毛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和她对望了片刻,微微一笑,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你累了,快睡吧,晚上我也不去酬客了,就陪你,你安心睡觉吧。”嘉芙凝视了他片刻,终于低低地道了声好,闭上了眼睛。她感到身边的男子替自己拢了拢被头,又将她往他怀中轻轻带了些过去。她柔顺地将脸贴靠在他的怀里。很快,疲倦便如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第68章头七之日,裴家在慈恩寺做头七法事,一夜过后,次日返城归府。山中昨夜下起暴雪,冻寒彻骨,众人熬了一宿,无不困顿,回来便各自散了歇息。裴右安和嘉芙回房,下人送进热水,两人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才躺下去没片刻,又有下人来叫,留于寺中的守堂人派人急赶了回来禀报,说供着裴家先祖莲台的根本堂外有株百年老槐,树干内中已被虫蚁蛀虚,枝干却龙蟠虬结,几乎张了根本堂的半个院子,昨夜暴雪,山风又大,今早发现枝干有些倾斜,守堂人怕今夜再起大雪,万一整棵树头重脚轻塌了,砸下来便是大事,因近旁是裴家的先祖莲台,自己不敢随意处置,故急派人回来禀报。裴右安嘱嘉芙睡觉,自己起了身,命人去请裴荃商议。裴荃方睡下,被下人惊扰而起,听的寺里根本堂出了隐患,裴右安来请商议,忙要起身,却被二夫人一把攥住,冷冷地道:“又没真的砸下来,你慌个什么?他那边不是有人捧着老太太给的祖宗铁券吗?谁捧着谁去就是了,少了你,还怕天就不亮不成?外头这么冷,眼看又要下雪,路又远,你身子骨本就虚,方才不是还嚷膝盖窝疼肿,走路都不利索吗?你躺着,我去给你回话!”老太太走之前,把铁券给了大房的二侄儿,安排两房分家之时,虽多给了二房田地财物,意在弥补,但裴荃暗暗所盼的,还是那面铁券,知自己无望,心中极是失望,暗怨老母偏心。加上熬了多年,好不容易做到今日位置,老太太这么去了,除了儿子耽误开春春闱,他也被迫丁忧,以他的资历,不可能夺情,待三年过后,朝事早不知变成何种模样了。丧气之事,接二连三,这些时日本就郁闷难当,被孟氏这么一说,迟疑着时,见孟氏已经出去了,也就慢慢躺了回去。裴右安等了片刻,没见到裴荃,倒是二夫人来了,歉然道:“右安,实在是不巧,你二叔昨夜冻了一夜,今早下山之后,老毛病犯了,双膝肿痛难忍,方才贴了两个药膏上去。你要是不嫌修珞碍手碍脚,要么我叫他随你过去打个下手?”裴右安道不必了,叫孟氏代自己转个话,让叔父安心养腿,和闻讯赶来的裴修祉以及族中三叔一道,带了几个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