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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绥王,拓跋孤鸿。而这位前世子,此去经年与黄尘为伴,成了绥国历史上第一位姓拓跋的将军。拓跋思烈,那本该是她的夫君啊。朝这边赶来的将士们见到此景面面相觑,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都当是杀错了人。半晌后,杨威小心翼翼试探道:“君二小姐可有受伤?”见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又上前一步道,“君二小姐?”正是这众人皆不知所措之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正是容烨。杨威立刻迎上前去:“末将见过世子。末将无能,让那拓跋思烈钻了空子,挟持了君二小姐,不过……”他话未说完,容烨便已下马,越过他朝君初瑶走去。他赶紧跟上,继续道,“拓跋思烈已除,只是君二小姐看起来似有些古怪……不知是否是受了惊……”容烨脚步蓦地一停,冷着脸道:“让人把尸体拖下去。”“是。”“你们也都下去。”“是。”子时过半,夜凉如水。树下的女子静静地跪着,看起来纤弱得像是下一刻便要被风吹走。容烨走近她身旁,看着她单薄的外衣皱了皱眉,随即蹲下来,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给她披上。她突然感到身子一暖,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眸子。他眼底的怒火在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时一扫而空,而后化为一潭深不可测的静水。“不冷吗?”他说着将她扶起,拉着她朝营地走去。她定定地望着他,脚步有些踉跄。这一瞬,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熟悉的不是此景,而是此情。出征第一夜,两位各怀心事的少女曾有这样的对白。“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蒙上了我的眼睛,什么也没说扶着我朝山下走去。那一刻,我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又或者,是什么东西萌芽了。”“你当时还年幼,又如何分得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倾心?”“初瑶jiejie,你一定还没有喜欢的人吧?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便绝不会这样问我了,那种感觉不会错的。”容泠,我好像明白你口中的“不会错”了。两人走到营帐门口时正碰见杨威朝这边走来。“世子,末将已将军营各处盘查了一遍,未见可疑之处。”“下不为例。”“末将谨记在心。”他抬眼看了看容烨脸上神色,犹豫半分后继续道,“世子,您两次不在营地,都出了岔子,末将无能,也无颜,只是……您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杨副将的意思是,事出巧合必有因?”“正是。”“营中都是最可靠的弟兄,还请杨副将切莫多疑。”“世子说的是,那……末将告退。”杨威走后,容烨转头问一旁的君初瑶:“不进去?”“我……我想问你件事。”他挑了挑眉,示意她问。“你可知……十五年前绥王宫政变时,拓跋思烈为何拒绝出兵?”他一笑,背过身去,沉默半晌后道:“四国皆知,韶国并无毁约之由,嘉懿公主离奇失踪,多半是遭遇不测。拓跋思烈不信,带兵翻遍了整个大漠。”“后来呢?嘉懿公主的尸首不是被找到了吗?”“找到了,可他却要立一个死人为妃。他说,他不能护她周全,至少要护好她的国家。”君初瑶张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后喃喃道:“他不过见了她一纸画像,何以如此……”“拓跋思烈年轻时骁勇善战,当年绥国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可惜,江山易攻不易守,美人难得亦难求,一朝错选,满盘皆输。”她看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忽然有些晃神:“如此说来,若换做是你,定会弃美人而选江山了。”“不。”他回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我定赢了美人,也赢了江山。”她蓦然抬头,又见他一笑,而后道:“时候不早了,进去吧。”她点点头转身,腾出手掀帐帘时想起拓跋思烈留下的东西,也不知出于何故,回头跟容烨解释了下:“这是拓跋思烈的……遗物。”“哦?”他一挑眉,似对她此番主动坦诚有些意外,掀开帐帘走进她的营帐,“那便让我瞧瞧。”君初瑶跟上去,解开包裹系带一看,里头是一幅画。这画纸比一般的要厚实,装裱也是极为精细,画轴以上好的檀香木制成,轴头为翠玉,末端坠以流苏。这样式……像是韶国的宫廷画。拓跋思烈怎会有韶国的宫廷画?她眉心一跳,莫非这是当年宫廷画师为她所作的画像?等她反应过来,画已在容烨手中展开三分,她刚要出手阻止,只见容烨将画轴一推,整幅画便铺在了桌案上。她一惊,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中满是悔意。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可蒙了半天眼睛也不听容烨有什么动静,她一愣,不会是吓晕了吧?她将手指移开一道缝,睁眼看了看,发现容烨没有看画,而是在看她:“你在做什么?”她蓦地将手放下,看了眼桌案上的画,竟是张白纸。一瞬间又是惊异又是欣喜,脸上表情连连变换,最后才意识到容烨还在看她,干咳了几声,赶紧圆场:“我……我看这画做工精细,像出自王公贵族,我……我还道是春宫图,所……所以……”他愣了愣,半晌后笑出声来:“你还知道这个?”“这个……我……不是,你别乱想,我……我就是听阿辰说起过。”“改日有空,带我见见你这个弟弟。”他收起画,“这画我拿走了。”她方才一时紧张,口不择言,此刻脸上烧得一阵火辣辣,等回过神来,容烨已经拿着画走了出去,她忙追上去:“这白纸你拿去做什么?”“我听闻有一种药水,可使字画消失于无形,相对地,也有一种令其重现的药粉。不过……这药粉难得,待回了梁国再想办法。”君初瑶一听傻了,眼睁睁看着他拿走了画,然后回到床上也绞尽脑汁想办法去了。她不知道的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此奇异的药水和药粉,她更不知道的是,容烨早已看出画中玄机,回营帐后便将缝于纸下的真画取了出来。帐中人注视着火光下的画,画上人正值及笄之年,一袭藕荷色留仙裙逶迤,肤若凝脂,气若幽兰,衬得百花失色,春光也黯然。左下一行小字“昭元三十六年春,嘉懿公主小像”。不知看了多久,他抬起头来,这一抬首,像千年已过。他站起来,将手中画引着烛火全数燃尽。☆、夜色真美这一夜,偌大的梁国军营里无人安眠。有人惊心,有人苦恼,还有人独坐沉吟不知倦,也不知心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