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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相见,那便不见。她至死不能出口的爱与歉意,全都藏进了最后这两句话里,以死封缄。魏尝挥退四面宫人,一只胳膊僵举了一会儿,还是拍了两下冯晔的肩,宽慰道:“您可以哭的。”冯晔就真的忍不住了,霎时泪如泉涌,挺直的腰背慢慢弯折,最终屈膝跪在了地上,面朝屋梁的方向捂着脸低低啜泣。魏尝蹲下身,什么都没说,一下下拍他的背。冯晔能够猜到真相,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他不笨,将宴席种种,与冯皓被灌羊rou羹,而后发疹的事一串连,应该就大致想通究竟了。薛璎昨夜心绪不佳,头脑混乱,忘了嘱咐长乐宫将这事保密。而魏尝呢,记得却没有那样做。因为他私心里就是希望冯晔猜到真相,好免去薛璎的挣扎。只是他也没想到,太后会走得那么决绝而已。旭日东升,晨曦一点点漫了过来,照在冯晔的背脊上。魏尝说:“陛下,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的。”他使劲点点头,止住眼泪,胡乱抹了把脸,偏头道:“魏中郎将,你能替朕保守这个秘密吗?”“什么?”“朕是说,”他站起身来,“你不要告诉阿姐朕哭了,也不要告诉她朕什么都知道了。朕永远做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别有负担,也别替朕难过。朕和她,永远不要有嫌隙。”魏尝心头一震,默了默,点点头说:“陛下的心愿,也是臣的心愿。她很快就该赶到了,您去洗把脸吧。”冯晔笑起来,说“戏还是你会演”,而后将两封信收入袖中。待薛璎赶到,便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了。魏尝配合他做戏,听薛璎问起,冯晔怎会突然想到一大早去看太后时,就替他一起圆谎,最终没叫她起疑。薛璎将太后的事按冯晔说的法子处理了,忙了整日后,与魏尝一道回公主府,临到府门前却忽然说:“我想去一趟参星观。”魏尝问她大晚上做什么去。她说:“太后死了,这时候再告诉阿晔真相就太残忍了,这事注定揭不开。死者为大,生前过节也烟消云散吧。她的死讯不能公布,暂时没法按规制下葬,我去观里私下替她祈祈福。”魏尝说“行”,又道:“三更半夜的,我陪你去,不过你等我一下,我今早把佩剑落在你房里了。”薛璎点点头,叫他自己去拿。魏尝下了马车往府里走,提了太霄剑,回头却悄悄溜去一趟后门,招来自己府上一名亲信,吩咐道:“快马加鞭赶往未央宫,跟陛下说,长公主现在要去参星观。”他吩咐完就回,时辰上看来并无漏洞,陪薛璎一路往城郊去,半道说,最近的那条路太崎岖了,夜里怕不安全,所以绕个远,走便当点的道。薛璎随他安排,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真如此前那位女观主所言,参星观白日黑夜来者不拒,俩人深夜造访,却也得了道士的接待。薛璎下车后入到观内,按一般祭奠死者的法子,花了近一个时辰,亲自磕头跪拜,上香祈愿,且做了双份礼。魏尝一直在旁边陪她,临到结束将她搀起,而后用余光不动声色看了眼庵堂后窗的方向,完了问她:“累吗?”她实话说:“还成,就是没这么跪过,膝盖有点软。”魏尝又问:“何苦?”薛璎淡淡笑道:“阿晔不能到场,我把他那份一起做了,也叫‘那人’泉下好瞑目。”魏尝又悄悄看了一眼后窗方向,问她:“那方才祈愿,都许了什么话?”“说出来会不灵吧?”薛璎觑觑他。“哪有这种规矩?要真是说了就不灵,我看本来也不会灵。”薛璎面露无奈,实话道:“我当初听这里的女观主说,人死后形灭,化为气,气若久而不散,便可能于机缘中再生。我祈愿如果‘那人’有机会转生,下辈子,能跟阿晔做对平凡人家的母子。”“要是不能呢?”薛璎觉得魏尝今晚话怪多的,说:“要是不能,希望这母子相残的罪孽都记在我的头上,如果有业力报应,我来承担。”魏尝皱皱眉头:“你瞎说什么?”她笑笑:“反正我都这样祈愿了,就算是瞎说,也给神仙们听见了。”她说罢转身朝庵堂门外走,“不早了,回去吧。”魏尝“嗯”了声跟上她,临走又看一眼后窗方向。待俩人走得没影,那漆黑一片的后窗爬进来一个人。冯晔飞跑入里,像生怕赶不上什么似的,冲着道神像拜了几拜,一连“呸”几声,说:“神仙啊,虽然朕不认得你是何方神圣,但朕的阿姐刚才说的话都是不算数的,你不要听她的,朕替她收回!”说罢手往虚空一抓,一副收回成命的模样。他这头话音刚落,外边薛璎的安车也辘辘驶离了。魏尝透过车窗,看看身后参星观的方向,眨了眨眼。也许冯晔原本就对薛璎没有嫌隙,但他不放心,所以要往上加一道保障,让做弟弟的,亲耳听见长姐的付出,和她的良苦用心。这样才有机会套出他一直掩藏在心里的,关于参星观的秘密。如果冯晔确实是无辜的,那就原谅他这准姐夫,又算计了他一次吧。第66章魏尝料想得不错,冯晔果真很快便来主动找他。他送完薛璎后回到府上不久,就听下人说有位贵人在后门等他,出去一瞧,见一辆青帷安车停在夜色里,四面一个人也没有,大约都被挥退了。魏尝请示之后移门上去,发现里头只有冯晔一个人。他简单行了个礼,问:“陛下从参星观回来了?深夜下驾到此,所为何事?”冯晔撑着额头没答,伸手示意他先坐,而后双手交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像在踌躇什么。魏尝耐心等着,半晌却听他道:“算了,没什么。今晚谢谢你将阿姐的行踪透露给朕,之后她要是还去那儿,你及时说。”魏尝故作不解:“参星观有什么问题吗?”冯晔摇摇头,示意没有。他“哦”了声:“既然如此,您赶紧回宫歇着吧。臣也下去了,不太放心长公主,再去瞧瞧她,方才回来路上,她累得睡着了,梦里也还在叫您。”他说罢便要告退,冯晔交握的双手一紧,皱皱眉头拦下他:“等一下。”他停下来,目光疑问。冯晔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朕跟你说个事情。”魏尝重新坐下:“您说。”“参星观那儿的女观主,不是个简单角色。”“怎么说?”“据朕所知,大约三十年前吧,阿爹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