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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偷听的人不止萧铎一个,还有一个牢中看守。一个不起眼的看守,却是萧煜安插在刑部大牢的暗线。在顾玉青和萧铎离开之后,这看守寻了交班休息的空档,借着去酒馆喝酒,私下见了明路。顾玉青与陆久政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被明路转述出来,萧煜听着,眼底泛起汹涌杀气,一张俊脸绷的铁青,紧握的拳头死命的朝手边石桌一砸。他本就是武功极好的人,这一毫无保留的用力,登时大理石制成的石桌被他砸的裂出几道细纹。手背青筋凸显,颧骨处的肌rou因为内心的震怒而突突直跳。祁北姑苏家,本朝第一神武勇将世家,没想到竟就是被这样龌龊肮脏的交易灭门。几代忠良……可怜姑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命,萧煜记得,案发当时,姑苏老将军幼子的嫡长子刚刚落地不足百日。心中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压下来一般,压下萧煜胸口闷得喘不上气。那孩子若是活着,此时大概也就是九皇子那样的年纪了吧。沉沉一个叹息,沉默良久,萧煜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南越吧。”明路闻言一怔,“殿下,南越那边的暗线,您现在就要启用吗?”萧煜青着脸说道:“难道姑苏老将军一家的血案还不值得本王启用南越的暗线吗?”因为胸中怒气还在回来荡去,萧煜说话声音极冲。明路立刻解释,“殿下,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想说,您培植南越的暗线,用时数载,实在……”萧煜挥手打断明路的话,毋庸置疑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明知道姑苏将军是被这样的jian人所害,我若不能竭尽全力为他报仇,我良心难安。”这朝廷的半壁江山,都是姑苏一家打下的。另一半,则是顾家的功劳。如今姑苏一家惨遭灭门,顾家则是因为姑苏彦的暴毙而使得顾臻从此一蹶不振……放眼整个朝廷,哪还有什么能人猛将,不过都是些纸上谈兵的货色罢了。姑苏老将军倒是留下不少门徒子弟,可惜……这些年被端王爷打压的根本不成气候。这一次为姑苏老将军昭雪,他不仅仅是因为心悦顾玉青,更是为心中的大义,为一代忠烈,为自己的良心。明路不再多言,当即转身直奔马厩,牵了一匹名作“闪电”的枣红色大马,策马扬鞭,一路飞奔离开京都,朝南奔去。他奔的急,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途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本应该惨死刑部大牢的陆久政。当时端王爷的暗卫去刑部大牢刺杀陆久政的时候,陆久政正披头散发坐在自己牢房的对面,眼睁睁看着那暗卫将萧铎用来冒充他的一个死刑犯一刀毙命,血溅一丈多高。那一刻,他深信不疑了顾玉青的话。☆、第一百二十四章记忆夜色已浓,昏暗的房间内,燃着一盏如豆烛火,火苗时不时被从窗而入的夜风吹得东倒西歪,几次差点灭掉。有丫鬟进来想要给这孤烛加一琉璃外罩,被成侧妃拒绝了。躺在雕花大床上,分明昏昏暗暗再适合入眠不过的环境,她却毫无睡意。回到这里已经数日,可依旧是稍稍一动,身上的伤口便能牵扯出钻心的疼,疼的她冷汗浸透夏日的薄衫。这身上的伤似乎是好不了了一样。只是,身上再怎么疼,终还是抵不过胸中疼痛的分毫。手上捏着一张素白的宣纸,那宣纸早就被她揉皱了又抚平,抚平了又揉皱,密密麻麻的纹路已有几处丝丝缕缕烂掉,边缘泛着毛边。纸上原本端秀好看的簪花小楷被她不知哭了多少遍的泪水打湿,墨迹变成氤氲一坨,模模糊糊,许多地方已经辨认不出字原本的样子。胸口处一个起伏,成侧妃长长叹了口气,眼角一串泪珠扑簌簌落在枕头上。顾玉青让人给她传信,信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令她三日内随意挑选一日在八珍阁见上一面,顾玉青只等她三日,这期间若是不能见到她,今生她也别想再见顾玉禾。信得末尾,顾玉青更是毫不客气的说道:不知成侧妃能否体会,什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成侧妃还怀揣着一丝期冀,纵然不是亲生姐妹,顾玉青依然能念及多年相守的情分,善待阿禾,可现在看来,已然是痴人说梦。顾玉青要邀她相见,想来也是要用阿禾做筹码,要挟她做什么事情吧。心像是被一块厚厚的抹布紧紧裹住一般,每每呼吸,都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将那口气喘上来。成侧妃忍着疼,以手撑榻,咬牙坐起身来,汲了绣鞋走至窗边,微凉的夜风习习拂过鼻尖,才感觉到心头舒服了些许。往事如浪,就在这个时候汹涌而来。十年前,那个血腥味浓郁的产房。她几乎是生了整整一夜才将顾玉禾生出,那时她已经虚弱的没有多少力气,可当产婆抱了阿禾出来的时候,听着那连声的“哇哇”大哭,她的心莫名的就化了。被耗损的力气不知从哪里又回来,她声音嘶哑的唤了产婆,“抱她过来我瞧瞧。”产婆含笑抱着怀中婴儿给她看。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从母亲体内带出来的血迹还未洗去,再加上整个怀孕期间她的孕吐都极为严重,几乎吃不得任何东西,这孩子也跟着格外的瘦弱。望着小猫儿一样的孩子,她的心顿时觉得一疼,当初再怎么难受恶心,也该拼了命多吃些的。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那一刻,她发誓,一定要让她的孩子在这明争暗斗格外凶残的端王府平安长大。待乳娘从产婆手中接了孩子出去,她便再无力气支撑,倒头睡了过去。许是劳力太多,等她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端王爷坐在她的床榻边,一双眼睛脉脉含情的望着她,一面伸手替她擦去额间细汗,一面用温柔似水的声音告诉她一个惊天噩耗:孩子没了。那一刻,恍若有雷在她耳边炸响,脑仁儿顿时嗡嗡起来,至今她都记得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端王爷的衣袖,只听得嘶的一声,他鼎好的衣料便被她的指甲扣出几个洞来。愣怔过后,她发疯一般问他,“什么叫孩子没了,孩子去哪了?”一面问,一面霍然起身。许是卧床太久,她猛地一起,只觉得眼晕耳鸣,眼前发黑,一头便栽在端王爷怀里,剧烈的喘息着。端王爷一双有力的臂膀合圆,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沉默不语。她就拼命的厮打他的胸口,哭的肝肠寸断,也不知究竟折腾了多久,直到她昏睡过去再悠悠醒来,已经过去四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