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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往回一抓,那方才惊起的巨浪瞬息原封不动地又落了回去。 他支着脑袋朝湖面看去,撅着嘴说:“神君,他们跑远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只消失的小船都没有出来,看来早已不在西湖了。 阖桑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角,摆摆手道:“罢了……” 他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小船消失的地方,许久,忽而勾唇浅笑了起来,沉声低吟:“来日方长……” 白蟾宫,有意思…… 既然用到了生死线,就是存心想避开他。莫说小山神木鱼破不了钱孝儿的生死线所织出的结界,就算他神骨未锁,神力沛然,也不一定能将其破开。 钱孝儿此人,是个怪胎,他并非道中之人,是三界六道中的一个异类,非人非鬼,非仙非神,非妖非魔,更非佛界中人,这世上无人能克他命宫,他的“义庄”更是飘忽不定,只要有钱,就可以在他的“义庄”逗留数日,或是避过生死祸劫,或是向他买来一切世上不能买卖之物。 生死线,就是其中一物。 此线非鬼神之力可察,变幻多端,阖桑倒是没想到,钱孝儿居然会将此物买卖给白蟾宫。他忽而很好奇,白蟾宫是用什么东西换得此物,他可不信区区银两就能得到三界六道梦寐以求的生死线。 原本一夜过去,阖桑是想会会这个令自己看傻眼的美人,一大早从山上下来,连误入鬼寺的褚宁生都被他抛之脑后了,却不想白蟾宫居然明目张胆地躲着他,这可让阖桑觉得郁闷之极。想想多少美人对他投怀送抱都来不及,可偏偏这个白蟾宫三番两次都不识时务,看起来又不像欲擒故纵的把戏,难道他黑帝五子已如蛇蝎令人唯恐避之而不及了? 失望之际,转念想想,阖桑又觉得此行下凡,倒是遇到了好玩儿的人,愈发有趣了。 反正现下又没逮到白蟾宫,不如就四处游玩游玩,就像方才他说的一样,他被贬下凡,时间多得是,来日方长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回 深山竹林间,一条九曲小池开满了白色的莲花,白蟾宫飞身踩上荷叶,几度起落,停在了一个水潭前,潭前崖壁上挂着一缕瀑布,泉水汹涌落下,嘈杂的水声不绝于耳。 他抬脚朝着水帘走去,十指间变出几根生死线,两手交织,十指拨弄几下,好似凡间的小童儿翻花绳,抬手一张,片刻便织成了一把偌大的红伞,他举起红伞,避过头顶的水帘朝里走去,片刻便消失在了水幕之后。 夜晚“义庄”行踪不定,白日里,钱孝儿的鬼客栈会找一处有水的地方扎定根基。 青烟竹林,九曲白莲,就是“义庄”所在的象征。三界六道便有“孤烟吐雾青竹叶,九曲碧波白莲花”这样一句诗流出,以示“义庄”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和外面的竹林白莲相反的是,义庄的地界,是很荒凉的,满目黄土,四处飞沙走石,往上看不清天,望不见日月,往下看不清路,不见极限所在,像极了一条黄泉之路没有尽头,没有方向。 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便能看见一座孤零零的木质大门,大门上的匾额上寥寥书着“义庄”二字,只有一盏惨白的灯笼,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地高挂在门边的木杆上。 耳边的风声阵阵呼啸,宛如厉鬼的呜咽。 到了晚上,这里更是阴森恐怖。 白蟾宫收起红伞,生死线立马化开,似几只小虫一样缩回了他的袖中。 他素白的衣衫被风沙吹得不停翻动,进了大门之后,瞬间,大风就好似被隔绝在了身后的门外,周身的阻力突然消失。 抬眼看去,前方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寒碜的客栈,白蟾宫走过去,推开两扇大门,混杂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妖魔鬼怪,神佛仙人,其中这个人,是指的勉强能不受其影响的修道人。 这就是钱孝儿不做活人买卖的原因之一,因为凡人的rou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些气息。 几个样貌丑陋的妖魔鬼怪在一旁嘀嘀咕咕,看到白蟾宫时,直傻了眼。 “来了来了!” “就是他就是!” “据说他就是钱老板的相好!” “是吗?长得确实不错,是个小娘子还是小白脸儿?” “没见前面是平的么?!是个带把儿的!” “哦……原来钱老板好这一口儿啊……不过这小白脸儿确实长得漂亮,嘿嘿!” …… “两只路引。”恍若不闻地走到柜台前,白蟾宫将昨晚用黄纸包好的冤魂放在桌上,并在旁边放了两锭银子。 钱孝儿惬意地坐在柜台后,执着烟杆吞云吐雾,掀起眼帘淡淡瞥了白蟾宫一眼,随口问了句:“昨晚睡得可好?”抬起一只手,懒懒地收好桌上的东西。 白蟾宫挑了最近的一张桌子,背对着钱孝儿坐了下来,略有些疲惫地抵着额头摇了摇:“怎么睡得着……苏姑娘这次,竟然将书生打昏了。” 钱孝儿低笑一声:“真是心有灵犀,五公子昨晚也辗转难眠。” 白蟾宫蹙眉:“我今日来得这么晚,就是为了避免和他碰面,想不到他连书生都不管,直接追到了西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钱孝儿,“他真的是黑帝五子,雅五公子阖桑?” “问我?”钱孝儿略觉得白蟾宫问得有趣,慵懒地勾着嘴角,转身朝着一边的柱子磕了磕烟杆,接着说,“何不亲自去问他?” 抬头对端茶送水的小厮阿大礼貌地笑了笑,白蟾宫对钱孝儿说:“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和他有任何交集。你是知道的,我做的这些事,一来要避地府追查,二来要避上界耳目。他是黑帝五子,无论如何,与他接触过多,都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故意避开他,直到现在才来义庄。 黄纸包裹的冤魂原本就失了精元,浑浑噩噩的没有地府路引,无法如常转世投胎,多年来,除了被白蟾宫故意引去伽蓝寺的男子,其余被倌兴哥所害的冤魂,都是被他收集送到义庄,钱货买卖,经由钱孝儿之手送入地府。 今日晌午才到此地,比以前晚了许久。 钱孝儿听出白蟾宫话里有话,他支起身子,想起昨晚一枚金叶子就卖了白蟾宫的名字,笑得更是欢快,只是吐出的话却少了几分温度:“下回随便将麻烦丢给我,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了事了。” 这里虽是异途歧路,可他一向不太喜欢装模作样的上界人,妖魔鬼怪再丑恶,也比过人面兽心。说起来,不做凡人买卖,也是因为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看起来面慈心善,说不定就是个衣冠禽兽,比鬼神还要可怕,还要麻烦。 他钱孝儿爱财,并不代表他喜欢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