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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围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喊“大官人”,画面实在有些古怪。谢则安暗笑在心,面上却礼貌地和所有人点头致意。他含笑落座:“这次请大家来,是来找大家要钱的。” 这话说得太直白,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则安说:“听说诸位飞黄腾达后大多不忘乡里,总会回去建桥修路,如此胸怀实在叫人钦佩。” 建桥修路那点儿小心思,在座的人都明了的。商贾地位低下,日常的穿衣乘车建宅都得按着规格来,即使兜里的钱比农户要多得多,依然会被人瞧不起。他们为了能在祖庙中享有更高的地位,大多会掏钱回家乡修路造桥,期望乡里能看在这功德的份上稍微把他们看高一些。 谢则安说的什么胸怀,自然是不存在的。 能在京城混出头的哪有什么简单人物?经谢则安这么一提点,他们马上明白过来:这次修行宫是好机会,大大的好机会,比回家修十条八条桥更有用!这可是给皇帝修行宫啊,说出去面上多有光彩,回乡后要是有人敢再轻视自己,随时都能把修行宫的事搬出来砸他们一脸。 问题是,皇帝肯给自己拿修行宫的人出去炫耀吗?要知道上回那两个无耻小人可是口口声声要向他们“借”。开玩笑,这个“借”有可能还吗?白白花了钱不说,还惹得一身腥。 众人心里都有疑虑。 张大义笑了起来:“三郎待我如何,大家应该都能是有目共睹的。在与三郎相识之前,我只是一介小商户,如今的话,我也不怕说大话,连朝中许多人都对我礼遇有加。我手下甚至还管着不少有科举出身的正经官员……” 张大义这可不是大话。农业合作社那边有一半人是朝廷派来的,张大义作为农业合作社的最高负责人,可不就管着一批“官员”嘛。官位虽小,那也是真正的“官”。这种事谁敢想象?可它就是发生了,理直气壮地发生了,没有半个人跳出来说这不对。 有张大义这个先例在,许多人看向谢则安的目光都开始发亮。 谢则安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渴望改变自己地位的人。只是真正面对这样的一群人时,他反倒不能像在赵崇昭面前那样说出“人人生而平等”的话。对着被枷锁锁住大半辈子的人,这种呼吁不会是振聋发聩的金玉良言,只会被当成瞎说的大胡话。 谢则安说:“路得一步步走,人人都想像张大哥一样当然不可能,不过机会多得很。”他微笑起来,“这次修行宫,我会亲自写一篇咏赋,到时刻在石墙上供人阅览。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谁要是愿意出钱,名字可以刻在赋后;谁出的钱越多,谁的名字越靠前。” 谢则安这话传出去肯定又要被骂“有辱斯文”,在座的人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满心雀跃。他们煞费心思讨好官员,把转来的钱送去一大半,得到了什么?要不是这回的“借钱”会把那些家伙的rou都给割了,那些家伙恐怕根本不会维护他们。 那些家伙会像谢则安喊张大义“张大哥”一样,稍微把他们当人看吗? 人是不能比较的,一比较,顿觉自己做啥都没劲,比不上人家的万分之一。 谢则安见人心可用,又鼓动了几句,把剩下的事都交给张大义去处理。事实上只想修行宫的话,张大义完全可以一手包揽。这几年张大义在夹缝中挣扎着撑了过来,腰包越来越鼓,别说一座行宫,十座他都能修。但一家独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树大招风,指不定哪天张大义会被人当肥羊给宰了。 有钱大家赚,有名大家分,才能携手共创美好未来嘛。 要不然炮火来了,谁和自己一起顶? 没过几天,张大义传来消息:不仅钱凑齐了,人手都齐了。 暗暗绑了一批人上船,谢则安心情愉快。把商人们的意思修饰修饰,整了封折子在朝会上念了出来,措辞十分之优美,内容十分之无耻,大意如下:“哎哟现在日子过得好啊,人民群众都非常热情,感于皇恩浩荡,主动提出为陛下修建行宫。不单是行宫,连带附近那十里八里的路都有人包揽了,还有好些人想在附近的河上修上十条八条桥,表示这种畅达的交通才配得上行宫的恢弘壮美……” 众人:“……” 谢则安功力了得,面不改色地当着所有人面把辞藻华美、对仗工整的歌功颂德内容念完,脸上写满“吾皇英明吾皇神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诚挚。 秦明德、耿洵等人脸都绿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他刚找过那些人?不用想都知道他用的肯定是威逼利诱那一套,明晃晃地逼得人家掏钱了,一转头居然成了“大伙生活好觉悟高都是皇帝圣明的功劳啊”,马屁还能拍得更无耻点吗! 钱力人力都被“热心百姓”都出了,反对的声音小了许多。赵崇昭心里舒爽不已,看着那些一本正经的言官吃瘪实在太过瘾了! 赵崇昭照例把谢则安留下,问谢则安是怎么办到的。谢则安并不隐瞒,把自己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赵崇昭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居然可以打动那么多人、让他们主动掏出那么一大笔钱。 谢则安说:“商人经营到某个层次,眼界打开了,钱帛赚够了,他们心里会渐渐生出一些渴望,比如希望能像官员那样衣锦着绯,比如希望能像王侯那样坐着敞亮的大马车,比如希望能在乡里面前吐气扬眉。所以话不在多,说到他们心坎上就成了。” 赵崇昭点点头。 可一想到本来是他想给谢则安建的行宫,到头来却要谢则安去顶言官的炮火,赵崇昭兴奋的心情被浇熄了大半。 赵崇昭搂紧谢则安:“三郎,你这段时间都这么忙,很久没在宫里过夜了。”他把下巴搁在谢则安颈边,“我好想你。” 谢则安:“……” 天天见,想什么? 谢则安稍稍挪开一点,转头对上赵崇昭赤裸裸的目光。他温言劝抚:“实在受不了了,自己撸撸。” 赵崇昭:“……” 赵崇昭哪会听谢则安的?他使劲把谢则安抱得更紧,怎么都不撒手。谢则安现在什么都不瞒着他,他心里反而更没底。无论遇上什么难题,谢则安总能轻松化解,他什么都帮不上忙。 赵崇昭亲上谢则安的唇,亲得极狠,仿佛非得证明什么不可。 那种溢满心头的彷徨、焦虑、不安,明明白白地传达给了谢则安。 谢则安闭上眼,任由赵崇昭在自己唇舌间逞凶。 赵崇昭却并不满足,他伸手脱起了谢则安的官袍。绯红色的外袍被轻易解开,谢则安睁大眼,喝止:“赵崇昭,你差不多一点!” 赵崇昭一腿半跪在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