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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弟弟干了。” 赵辉心说,我还不愿去呢,拿起鸡蛋便往外走。这啥跟啥呢,比着送东西? 赵家村的村委会就两间泥坯房,在村子中间的大路边上,赵辉敲敲敞着的门:“爸,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知道了,”赵伟正跟赵玉霞的爸爸赵德才说话,看过来一眼,见他拿着鸡蛋,问:“上哪去?” 赵德才也是村干部,跟赵玉霞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圆脸,矮小敦实,满脸堆笑:“这娃,出息了啊,听我闺女说,都当上班长了。” “妈让给纪叔家赵婶子送的。”赵辉应道,又冲赵德才笑笑:“那我过去了。” 赵伟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扬扬手,对赵德才说:“哪的话,来,咱老哥俩接着唠。”赵辉便转了身。每回李氏都让他来喊赵伟吃饭,每回爷儿俩就只这两句话,今天还多了句。当干部也不见得有多好了,自己在学校累死不说,赵伟拘在这两间破房子里,又能品出啥美味儿?赵辉摇摇头往前走。 纪康家是两间干打垒瓦房,在村西头那座塌了顶的祠堂旁边,院门正对着上刀背岭的土道儿,那坡上有极好的草甸子。过去陈家坳附近大村子的人偶尔会上去放羊,但据说上边有精怪,羊放着放着就少了,有时连人也会被迷下沟子里摔死。这样传着就没人愿意去了,那路也荒成了细麻绳儿。 赵辉刚走到祠堂边,纪康家就传出呯呤哐啷摔家伙的动静,当中还夹着赵桂芝斥骂的声音。他马上住了脚,这时候进去可不好,听人屋背更缺德,当下就要往回走,院门却猛一响,又嘭一声撞回去,纪康已经青着脸从里头冲出来,一眼看见赵辉,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刚到。”赵辉忙说:“我妈让给你家送的鸡蛋。” 纪康皱着眉:“我正有事出去。” “哦,”赵辉点点头:“那我晚上再来。”说罢就往回走。 “赵辉,”纪康叫住他:“你现在有空吗?要不一起去赵喜家问问,明天帮他收药材的事儿。” “……也行,”赵辉停下,三点来钟才吃的饭,这会儿也不饿,说:“那去吧。”两人便折脚往赵喜家走。 纪康一路黑着脸不吭气,到赵喜家门口才好些。进了里屋,赵喜还在做作业,见他俩过来,稀奇地问:“咦,你俩咋来了,”伸手就来捞赵辉手里的笸箩:“这么好?给我送鸡蛋?” “去,”赵辉手一闪,把笸箩往桌上一搁,问:“你家收啥药材,要请一星期假?” “呃,”赵喜没了笑,蔫巴下脸说:“我也不知道,还不是治我妈那老病的。我爸跟他那些战友今年要去XX县烈士陵园拜祭,我就帮他收着。” 赵辉进来已经闻到了一股子烂蒜瓣儿似的尿潲味,赵喜妈有肾病他知道,听说患那病的人排尿都这股味儿:“阿姨不是肾不好?咋又整出胃病了?” “老不好,吃了十多年草药,”赵喜愁着脸,在本子上接着算题:“倒把胃吃坏了,成天喊疼。” 纪康说:“我跟赵辉商量了,明儿早上帮你一块收药。这就要考试了,耽误了不划算。要能等,下礼拜回来再接着收。” “不用了,”赵喜放下笔:“那药不是一天两天能收完的。” “所以才帮你啊。”赵辉也说:“早一天是一天。” “不用,你们上学吧,我自习就成。”赵喜连忙说:“那药没种在这儿,远着呢。” “远有什么,”赵辉奇怪地说:“你能去,我们还不能?” “说了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赵喜急了,一个劲儿推:“那药要赶着清早去收,一天就那么一忽儿,过了收不了。” “小子,”纪康突然寒下脸,一把扳住他肩膀:“你老实说清楚,那到底啥药?” “啧,”赵喜绞着眉,鼻子眼睛都快皱成了一撮儿,言不及义连挣膀子:“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嘶,疼死我了!喂,纪康……”见实在躲不过,才叽咕着低声说:“就,就一点儿大烟壳……” “你想死啊?”这会儿连赵辉都变了脸,压低嗓门说:“那玩意儿能种的?!前两年陈家坳有人偷种这个,罚了三千不说,还判了五年!你不知道?莫说你家拿不出钱交罚款,这牢谁去坐?!” “那不是逼急了吗?有头发谁愿当癞痢?!”赵喜小声辩白着,眼圈一下就红了:“镇医院的止痛针……一支都买不起。你没见我妈那样……从早叫唤到晚,连口水都喝不进去,气儿都快叫断了。”赵喜他爸是退伍老兵,每月有二十几元复原津贴,收入本来算赵家村冒尖儿的了。只是那两张票子相对一个长期病号,又能顶个啥呢。 赵辉还是半年前打他家经过见的刘氏,头发都快掉没了,脸皮青灰,嘴唇开裂,那时已经缩成了个人干。赵喜这么乐呵个人,说话就红了眼。罂粟那玩意儿确实惹祸,但做儿女的,孝心谁能不懂?当下也就说不出话来。 赵喜低个头,抬起手背去擦眼泪,囊着鼻子说:“你们回吧,我这礼拜收完了就……” “明天几点?”他话没说完纪康就站起身:“我过来。” 赵喜抬起头,张大嘴,吃惊道:“别!万一有事儿,我可不想……” 小时候一块儿玩一块儿疯,纪康只有坏点子、鬼主意,向来半分亏都不肯吃。赵辉也心下微诧,哪想到他会这么仗义?见赵喜还在犹豫,便暂时撇过一边,起身说:“行了,我跟纪康一块来,咱们啥都不知道,就是帮忙收药的。”走前又问:“几点?” “三……三点……”赵喜眼睛越发红了,跟着他俩到门边,哼一句:“我,我做作业去……”就把门轻轻合上。 俩人出了赵喜家,都闷着头没说话,直到上了大路,纪康才一伸手:“鸡蛋。” “哦,”赵辉还想着赵喜的事儿,忙把笸箩递过去:“差点忘了。” 纪康脸上倒已风平浪静,挑眉一笑:“我可忘不了。”冲他得瑟地扬扬手里的笸箩,便转身往家去了。 赵辉瞅两眼那几步晃远的背影,跟着也掉头回家,心说,难道是——男大?十八变?!当下失笑出声。 第四章 半夜三点赵辉准时到西村口,纪康已经在路边扎着火把,弄完把防风灯提回院子,赵喜也扛着把叉子过来了。 罂粟田翻过刀背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