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回京

    抽出背后长剑，一剑结果了冲上来的蛮子士兵的性命，姬沉鱼随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朴素的脸颊因着这抹红色显出了点惑人的色彩，她呼了口气，这场战役快要结束了。

    溃败的敌军四散逃跑，手下士兵想追，姬沉鱼低喝一声，“好了，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打了一天，大家也累了，回营修整。”

    声音不大，穿透力十足，几个副将恭敬低头，将命令传达下去，队伍重新整齐划分，秩序井然地迈步挺进，大军回营。

    为首的姬沉鱼骑着马稳步前行着，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清。

    出来打仗已经两年了，现在一切终于结束，她很快就会回京城了。

    还是第一次和jiejie分别这么久，她都想jiejie了。

    还有……

    她的夫郎们，会不会想她？

    ……

    正值入冬，今日下了一场大雪，大如鹅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昏暗的天空上洒落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这么冷的日子，按理说来家家户户都会关起门来，屋里暖和得多，谁乐意在冻得吓人的天气去外面瞎跑呢？

    但此时街上却挤满了行人，不仅有那些身强体健、人高马大的女子，很多年轻的小郎君戴着面纱，也挤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

    在外征战两年的姬将军今天回来了。

    姬沉鱼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身穿黑甲，外披大氅，漆黑的眼沉静淡然，目不斜视，不苟言笑的表情显得十分英武霸气。大氅上落了点雪，稍稍减缓了凌冽肃杀的气势，两名副将骑马在她左右，落后半步，身后的士兵列成方队，整齐划一前行着，嘴里冒出的白气悠悠升腾，眼里却非常坚定。

    有看到自己家人的捂住嘴红了眼眶，有看着将军英武的身姿艳羡又骄傲，女人们都在想，若是自己能有机会投到将军麾下，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

    而年轻的郎君们则是双眼发光，手上的丝绢绣帕不住地往走在最前的那人身上抛去，一声声呼唤着，羞怯又带着热情。

    “将军！将军！”

    “将军！”

    姬氏王朝以女子为尊，女人们大都孔武有力，身姿矫健，个个都有七尺往上，而男子相对身娇体弱，大都要比女子矮上半头。

    姬沉鱼属于女子中稍微矮些的，但此刻的郎君们看着她的眼神都格外热情，将军打退了边境蛮子，立下这汗马功劳，他们都倾慕不已，虽然将军家里已经抬了四位夫郎，但谁家女子没个十个八个的？保不齐他们就能抓住机会呢？

    这么想着，他们的视线更热切了。

    姬沉鱼只觉得百姓们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驱马的速度快了些，吩咐副将给士兵们下发年例后进了宫。

    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见jiejie了。

    自己的meimei凯旋而归，女帝姬辛白非常高兴，屏退周围人后拉着她哈哈大笑，笑起来都能看到嗓子眼了。

    “阿鱼，干的好！”姬辛白高兴过后又拉着她关心地上下查看，“没受伤吧？”

    “没呢。”jiejie私底下并不爱摆架子，也不乐意两姐妹之间弄那么多虚礼，按她的话说，那就是显得生分。

    姬辛白长叹一口气，抱怨道，“当初就说不让你去，换谁不能打？你可是第一次上战场，把我都吓坏了。”说着，她还假惺惺擦了擦不存在的泪花，“都怪阿行，也不帮着劝你，还站你那边。”

    姬沉鱼无奈，“姐，怎么能怪君后呢？北荒那边多少年都没平定，还不是那些派去的不干实事，当年朝堂不稳，派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她和姬辛白是同父所出，姬辛白排行老大，她排行老三，而二皇姐姬清芮是已逝李君妃的孩子，原本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袋，本来和她们也相安无事，但自从姬辛白登帝后的某一天，这人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似的，小动作不断，等她和jiejie反应过来时，居然已经暗地里笼络了一小部分朝堂上的人。

    姬氏王朝已经数百年没有过改朝换代了，百姓安居和乐，天下太平，姬清芮的小动作让她们两人有了防备，却暂时抓不住这人的小辫子。

    倒也不是抓不住，而是太多了。

    姬沉鱼还记得，当年她离京之前，这人就干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包括提倡什么女男平等，提高男子地位，宣扬让男子进朝堂和女子承担相同职务等等。

    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女尊王朝的人，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的意图，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人还凭借着这些举动获得了很多世家公子的好感，继而让很多疼爱孩子的官员对她的评价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个时候，更需要女帝这方的人马打出更好的名声，笼络人心。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传来，是君后来了。

    姬辛白嗔怪的表情立马变得温柔起来，赶紧过去牵着柳一行，“阿行，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宫里休息？”

    柳一行柔柔一笑，“meimei今日大胜归京，我当然得来祝贺祝贺了，怎么敢不来……不然，保不齐你又得编排我了。”

    他可太了解自己妻主的脾性了，那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姬辛白一噎，讨好地把他扶到座位上歇息，求助的眼神望着姬沉鱼，“阿鱼，jiejie才没有，对吧？”

    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姬沉鱼撇撇嘴，对着柳一行道，“哥，真是辛苦你了。”

    姬辛白、姬沉鱼和柳一行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姬辛白和柳一行年龄相仿，小时候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姬沉鱼经常被他俩带着玩，一来二去，三人也非常熟稔，几人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私下里还同当年一样称呼对方。

    柳一行噙着笑对她点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遇上这么个性子跳脱的女帝，他和姬沉鱼都很头疼，生怕姬辛白对外也呈现出这么不靠谱的样子，失了威仪。

    好在姬辛白心里有数，在朝堂上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姬辛白此刻倒是想起了什么，她和柳一行对视一眼，神情有点沉重，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透露给姬沉鱼。

    看他们两个的表情有些奇怪，姬沉鱼担心地问，“jiejie，怎么了？”

    姬辛白吐了口浊气，下定决心告诉她，“阿鱼，你的那几位夫郎……”

    “嗯？jiejie是说阿云和阿风的酒楼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说……念修的那个什么阁，给jiejie添麻烦了？”

    姬沉鱼倒是知道自己的几位夫郎不同于世间一般男子，很有一番事业心，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私下叫自己人去帮忙，还拜托了jiejie，只要不是太出格，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能把他们收为夫郎，她当然是对他们有意的，也愿意纵着他们的小性子。

    “……是，也不是。”看着自己meimei担心的眼神，知道她就算是再在意那几位，也不会失了分寸，姬辛白心下稍安，但接下来的字句却卡在喉咙里。

    看妻主一副为难的样子，柳一行没忍住解了围，“阿鱼，你走的这几年，他们……”

    “和清王走得很近。”

    清王就是姬清芮，姬辛白一登基就给她们都封了王位，只不过还没有赐下封地，因此都暂住在京城各自的王府里。

    姬沉鱼有点懵，她是和几位夫郎关系有些疏远，但他们是知道自己的立场的，怎么可能？

    见她有些不信，姬辛白语气沉重，“这两年，我的人查到清王和他们有所来往，不仅和摘星阁交易密切，还和凌玉楼有些关系，用他们那个话来说，就是入股。”

    “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姬沉鱼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一记重锤，她明白为什么jiejie拖到现在才跟她说，而不是自己先摆平，因为她相信自己，愿意等自己来解决这一切。

    姬沉鱼有些颓然，打完胜仗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她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重新抬起眼，坚定地看向自己的jiejie。

    “我……去调查清楚，然后……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姬辛白看着自己meimei沉重的表情，有些心疼，但也没办法，她认为这件事需要姬沉鱼自己去做，meimei或许从前看不清那几人的心，但现在应该也清楚了。

    不过，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需要办。

    姬辛白拍了拍她的肩，“你这次立了大功，jiejie得给你接风洗尘，你今天早些回去，明日午时记得来御花园，给你设了个凯旋宴。”

    “好。”姬沉鱼情绪低落，怏怏应下，离宫回了自己的端王府。

    早有家丁在大府门口等着了，见她回来，连忙过来，几人牵走马车，她惯常用的小侍连雨欣喜地跑上前，“王爷，您回来了，用过膳了么？属下叫人给您备上。”

    姬沉鱼刚回来就进宫，到现在都没吃上饭，确实有些饿，“你去吧。”

    连雨得了命令，刚要退下，就听王爷沉吟，“最近，几位夫郎怎么样了？”

    她一个普通小侍，知道的也不多，只道，“大夫郎早些时候就出去了，二夫郎和三夫郎已经用过膳歇下了，四夫郎……四夫郎前些日子回山庄了。”

    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王爷的回复，连雨怯怯的要抬头，就听到一句，“……罢了。”

    吐出的话语还带着一丝叹息。

    连雨有些心疼自家王爷，她知道王爷明里暗里为了那几位夫郎做了很多事，用心程度自不必说，但那几位夫郎似乎对王爷有点太过于冷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