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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又关上暗格,转身向贺伟元的方向走。 贺伟元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起,紧黏在贺泰宁手里捧着的那个瓷罐上,手、肩都在微微的颤抖。 贺泰宁看得清楚,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贺伟元面前,将那个瓷罐递了过去。 贺伟元抖了抖手,将手稳住了,才探出手去,紧紧抓着那个瓷罐子,将它护进怀里。 贺泰宁沉默了半响,道:“这就是志平兄的骨灰了,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你带着他回去吧。” 贺泰宁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异样,但很快,那平静水面下的微澜就彻底平静了下来。 “至于我的这条命,请你容我过得今晚,明日一早,我会去找你。” 贺伟元只一直捧着怀里的那个瓷罐子,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将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听进去。 贺泰宁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站在一旁等他回神。 贺伟元胸中酸涩,眼里也干得像是脱尽了所有的水分一样,干涩得难受,但又怎么样都没法哭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日,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再抬头望向侧旁与他一并站着的贺泰宁的时候,却问了他一句仿佛和今日里的所有事情都无有关系的话。 “我能活下来,”贺伟元看着贺泰宁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清明,“是不是你在里头插了手?” 贺泰宁没有答话。 “那个传闻中得我祖母恩惠,护我一条小命的,是不是就是那乐叔?” 贺泰宁还只是沉默,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贺伟元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也是,如果要保他这条小命的人不是在贺家有着足够的份量,单凭一个贺家家主身边的小管事,怎么在贺老夫人那边将他护下来? 可是! 他紧紧搂着怀里的瓷罐,抬头冲贺泰宁咆哮,“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 “你以为我该感激你?!” “你害死我爹,逼死我娘,却让我活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宁愿真就死在大街上,也不愿意要你的帮助!” 贺泰宁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贺伟元咆哮完之后,佝偻的身体颤抖了好半响,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不是净涪师父和净羽老师,我一个人,怕是连你们家的大门都靠不近!” 贺伟元冷静了一些,他死死盯着贺泰宁,“不过没关系,我到底走进了你们贺家,我到底站到了你面前,开始跟你们清算那笔血债!” “你别以为,你只交出一条命出来就可以了。你别妄想!” “我爹死得冤屈,我娘死得憋闷,凭什么你将命债还回来的时候就能死得干净清白?!凭什么我家没了,你家就还能完好无缺!?” 贺泰宁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满眼血泪的孩童,沉默许久,“你还想怎么做?” “我要翻案,我要洗清我爹身上的冤名!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带着那样的罪名死得不明不白?!” 贺泰宁笑了一下,不明喜怒,只用清清淡淡的语气问他,“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年,所有有力的线索都已经被贺家连同其他人抹去了,你还待要如何翻案?” 贺伟元不答话,只死倔死倔地盯着他,目光坚定执拗,看不出丝毫的退让。 贺泰宁向着他抬起了手。 贺伟元沉默地往后退出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贺泰宁并不觉得尴尬,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去,带了点笑意地道,“是了,跟着你一道过来,给你撑腰的,还有妙音寺的净涪比丘与妙定寺的净羽沙弥。” “他们两人不论哪一个,都是有大神通、大能耐的僧人。有他们相助,你确实能将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贺泰宁看着他,眼神却惚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见到了什么。 “但是你真的要翻账吗?” 贺伟元大声答道:“当然!” 贺泰宁听见这声音,目光焦点终于落到了贺伟元的身上,再一次看见了他。然后,他的目光往下一垂,看着被贺伟元紧紧搂在怀里的那个瓷罐上。 “如果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很轻,“往日的那一切,你爹自己也是愿意的,你……” 他说到这里,就闭了嘴,像是觉得无甚意义一样笑了笑,“罢了罢了,我还说这些干什么?你想做的话,那就去做吧。” 贺伟元搭放在瓷罐上的手用了用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他磨了磨牙,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感觉,不叫自己身上撑起的那股气势泄露,抬头直视贺泰宁,“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他说完,捧住了怀里的瓷罐,转身就走。 贺泰宁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作,只轻轻地说道,“明日清早,我会过去找你。” 贺伟元没有回头,也没应声,单手拉开紧闭的门户,闪身走了出去。 出得书房,他沿路走到屋外后,站在院门边上,一时也不觉有些犹疑。 这路,要怎么走? 那名叫乐叔的管事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站在侧旁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与他说道:“请客人跟我来。” 贺伟元抿了抿唇,也真的就跟着乐叔走了。 乐叔没说话,带着他一路转过门户和长廊,最后站在了贺家正堂门外不远处的地方。 将贺伟元送到这里之后,乐叔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躬身向着他拜了一拜,又转身走了。 贺伟元站在原地,看着那乐叔佝偻的背影远去,才摸了摸怀里的那个瓷罐,转身走向了那正堂。 正堂里,除了贺泰宁之外,贺家的所有人也还在。 整个正堂里都满满当当地坐着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静得可怕。 贺伟元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打破了这一整个屋子死寂的安静。 贺家一大家子男丁,全都转了头过来看他,目光里带出了的各色意味看得贺伟元心烦。 他漠然地将目光扫过去,却在贺泰宁的两个儿子身上顿了一顿。 贺泰宁的两个儿子这时候也都看着他,眼睛里也都透出他熟悉的怨恨和憎恶。 贺伟元将目光转回来,抬脚走向净涪佛身和净羽沙弥。到得近前后,他捧着怀里的瓷罐向着两位僧人拜了下去。 他其实更想跪下去的,可他也知道,两位僧人不会愿意看到他跪下去,所以也就退而求其次地行了拜礼。 净涪佛身和净羽沙弥俱都坐直了身体,正色领了贺伟元的这一礼。 礼拜过后,贺伟元站直身,低声道:“净涪师父,净羽老师,我们回去吧。” 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