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偶遇

    

4.偶遇



    傅轻歌卯时未至便驱车到了宫门前,此时宫门前早已站满了前来采选的秀女。

    秀女们被姑姑们一字排开,百人一组,徐徐入宫。

    采选一共三轮分三日进行。三日过后,原本上千人的秀女只留下了十人。

    按照宫规,十位秀女将被禁在宫中一月有余,学习规矩,习才艺女红,最终由太后,皇上和皇后一同选出此次采选入宫的妃嫔。

    傅轻歌毫无悬念,被选为十人之中。

    负责秀女采选的姜姑姑走在最前面,她领着十个秀女来到西边一处偏僻的宫殿把门用力推开,转身对着身后的秀女们正色道:“各位小主,这一月里你们就住这儿了。这儿有四间屋子,想怎么住和谁住,小主们自行安排即可。”

    “是,姑姑。”秀女们齐声回道。

    姜姑姑见秀女们还算有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从今日起,你们便算这宫里人了。一月之后,得了皇上牌子的小主就能飞上枝头当主子,得了花的说不定也会被许给皇亲贵胄,最差也能在宫中谋份好差事。天子脚下可不比外头,这一月间希望各位小主谨言慎行,好好学规矩,可莫要一时失足,使得大好前程被白白葬送。”

    “谢姑姑教导。”

    姜姑姑说完后便离开了。十位秀女才相处三天彼此间并不算熟悉,彼此间打量观察了一阵,一时间竟定不下该和谁住。

    傅轻歌累得厉害,她实在没那个闲心戴着假面与人拉扯,现下只想好好睡一觉休养生息。于是她抬脚直接往离她最近的东边屋子走去。

    十指刚搭上漆红的木栓,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制止了傅轻歌推门进屋。

    “谁让你住那间屋子的?”

    傅轻歌不满蹙眉往后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丝锦绣花裙,头戴蝴蝶金钗,耳垂上还挂着两个镶着红翡翠滴珠打扮华贵的秀女扭着身子朝她走来。

    傅轻歌认得她,正是禁军郭统领的meimei郭枝盈。

    傅轻歌转过身子不卑不亢:“我怎么不能住这间屋子?刚刚姜姑姑不是说了,想怎么住自行决定就是。”

    郭枝盈眼珠上下转动打量了一遍傅轻歌,随后开口道:“你叫傅轻歌是吧?左都御史隋璋的远房表妹?”

    “是。”傅轻歌回。

    得到傅轻歌的回答后郭枝盈翻了个白眼,随后轻蔑道:“隋璋出身寒门,祖上都是贫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巧言令色巴结皇上当上了左都御史不说,还想把不知哪来的村妇表妹送进宫,真是不知好歹。”

    郭枝盈说这几句,其他秀女也都听了聊天交流,目光都往两人处看。

    采选虽说全国适龄女子只要符合条件都可参加,但大家心知肚明,对有个好家世的秀女来说,采选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大家虽对郭枝盈这话颇有微词,但因着郭枝盈的家世,也没人出声帮傅轻歌说话。

    傅轻歌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才第一日进宫,实在不好就与人发生争执,于是她忍着压下怒气:“我出身如何,跟我住这间屋子有何干系?”

    郭枝盈见傅轻歌不敢与她拌嘴面色愈发跋扈:“当然有干系,自古以来以东为尊,你一乡野村民出身,怎配住东边的屋子。”

    傅轻歌的手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如果是在宫外,她一定要划烂郭枝盈的嘴。

    她刚准备回话,一个女声又从背后响起:“为何傅姑娘住不得东边的屋子?”

    闻言傅轻歌和郭枝盈都朝旁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浅青色襦裙,气质淡雅的女子朝傅轻歌身边走来。

    这届秀女,大家都知有两位一定会被选中,一位是郭枝盈,另一位则是太后亲弟陈国公之女陈时俪。

    郭枝盈见陈时俪过来,态度立马和缓了许多:“陈姑娘这是何意?”

    陈时俪没理郭枝盈,而是笑盈盈地牵过了傅轻歌的手:“傅姑娘,你可愿与我一同住东边这间屋子?”

    这三日采选,傅轻歌并未与陈时俪有过任何交集,她虽心下疑惑陈时俪怎么忽然要和她住一间屋子,但还是说:“自然愿意。”

    听傅轻歌说愿意,陈时俪才把脸转向郭枝盈,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我与傅姑娘要歇息了,闲杂人等快退下吧。”

    陈时俪说着,不再理会脸黑得像炭一般的郭枝盈,拉着傅轻歌就往屋子里走。

    木栓被搭上,吵闹喧嚣全部隔绝于房外,傅轻歌对着陈时俪微微欠身道谢:“多谢陈姑娘帮我解围。”

    “傅姑娘客气了。”

    两人说完两句客气话后面面相觑,屋里气氛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傅轻歌此刻也没心思想太多,她实在太累,只想躺在榻上小憩片刻。

    她拿手帕挡了挡自己因为困倦打的哈欠,疲惫的对陈时俪说:“陈姑娘自便,我先小憩一会儿。”

    傅轻歌说着就往榻边走去,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得陈时俪叫住了她:“诶,傅姑娘先等等。”

    “陈姑娘还有何事?”傅轻歌转过头问陈时俪。

    只见陈时俪努了努嘴,纠结了半晌才开口问傅轻歌:“你真是隋璋隋大人的表妹?”

    “正是。”

    傅轻歌话音刚落,就见陈时俪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抠着手中的手帕,好半晌才有问了一句:“隋大人他,近来可还好?”

    望见陈时俪通红的脸蛋傅轻歌才彻底明白为何她刚刚要帮自己解围。心下暗骂,这个隋璋真是不消停,天天在外头沾花惹草。

    傅轻歌心下虽然将隋璋骂了个遍,表面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回陈时俪道:“托姑娘的福,表哥一切安好。”

    听傅轻歌说隋璋安好陈时俪低头羞赧一笑,随即又变成了苦笑。她自顾自走向屋中圆桌,看向窗外,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低声喃喃道。

    “我本不愿进宫,但太后着信与父亲,命他安排适龄女眷入宫采选,而国公府的适龄女眷又只有我一人,不得已这才入了宫。”

    傅轻歌听后连忙说插话道:“陈姑娘这话与我说说便罢,千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

    傅轻歌说着,拉开圆凳坐在了陈时俪身边劝慰道:“自古女子命运,在家随父,出嫁随夫,本就不由自己。既然你我入宫了,那便只能由皇上决定你我的去处,不能再滋生其他心思。要是表哥在这儿,也会这么劝姑娘的。”

    陈时俪听罢苦涩一笑,搭上傅轻歌的手:“谢谢傅姑娘开导。”

    *

    不知是否因着傅轻歌是隋璋表妹的原因,陈时俪对傅轻歌格外亲近。两人天天同吃同住,才半月时间,俨然已经成了好姐妹。

    因为陈时俪的原因,郭枝盈也没再来找傅轻歌的茬,傅轻歌也落得清净。只是耳根子清净了,其他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傅轻歌入宫,本是想查当年jiejie枉死之事。要是半月之后皇上留了她的牌还好说,但凡事皆无定数,如若皇上没留她的牌把她随意指给那个皇亲贵胄,那她做的这些事岂不都是白费心机。

    这样想着,傅轻歌再也按耐不住,她在一日陈时俪身体抱恙早早歇下之时点了安神香,偷偷跑了出去。

    夜半无人,傅轻歌毫无头绪,只能先躲着值夜的宫女太监们往jiejie在世时所住的永陵宫找去。

    就在她蹑手蹑脚经过一片假山小林之时,忽的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子。

    “呀。”傅轻歌被撞得轻呼出声,她还没做出其他反应,就被男子捂住口鼻压在了假山背后藏了起来。

    “别出声。”男子小声命令道。

    傅轻歌睁大眼睛剧烈挣扎,她挣扎半晌没挣脱开,干脆猛地咬了一口男子手掌处的虎口。

    “唔。”男子呼痛一声,随后将傅轻歌口鼻掩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愠怒:“闭嘴。”

    傅轻歌哪会乖乖听话,她抬起手肘就要朝男子击去。男子眼疾手快又钳住了傅轻歌的手臂,压在身后。

    傅轻歌手被钳住就用脚去扫男子,两人扭打在一块,挣扎打斗间,傅轻歌转动眼珠借着微弱的月光朝下看去,俨然瞥见了男子腰间挂着的禁步上刻着六爪龙纹。

    她心下一惊停止了反抗。

    就在这时,后头来了几个打着灯笼的人。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对着前方快步疾走的华贵女子道:“庄妃娘娘您慢些,皇上怕是已经回养心殿了。”

    庄妃听罢听了脚步,她骤然回头,抬起手就一巴掌抽在了刚刚说话的宫女脸上。

    宫女挨了巴掌不敢喊疼,扑簌跪了一地。

    “皇上好不容易来本宫宫里一回,都是你们这些奴才,不好好伺候说错话惹得皇上不高兴,才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这要是被皇后听了去,还不笑话本宫。”

    宫女们跪在地上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磕头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宫女们磕到额头渗出了血丝庄妃才消了气,领着一帮zigong人浩浩荡荡回了宫殿。

    等庄妃走远了,男子才放开傅轻歌。

    两人迎面而视,傅轻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能扑的跪在地上,对男子跪拜道:“民女参见皇上。”

    赵叡虽身着常服,但帝王之色不怒自威。

    他把手藏在广袖中,用另只手捂住了自己被傅轻歌咬伤的伤口。

    他居高临下问跪在地上的女子:“你是何人,瞧你打扮,不像是宫中当差的宫女。”

    “回皇上的话,民女乃此次采选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