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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是……方轻尘不是神仙,他不会未卜先知。当年在军中的时候。他是按将才的标准去培养手下的,军队之中,需要的只是将才啊,教导治国之道做什么?军中掌政,容易引发国家动荡。他又怎肯明知故犯。 那时候他哪里会知道,如今楚国会闹成现在这样。人人割据一地。诸侯对峙,军政难分。他教导这些人的时候,注意军伍之术而从来不教政略之道的结果,是他的手下现在全成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瘸子。 可是,不埋怨他们,难不成埋怨他自己么? “如今天下纷乱,我心中也是茫然。大家已经各有各的基业成就,我这次复出,必然会困扰许多人……” “方侯……”虽然知道方轻尘所属的现状确实是实情,但对凌方来说,站在此间,听自己曾经视如神明的英雄人物,说起如此惨淡的现状,终是难以忍受之事。 然而方轻尘却轻轻摇摇头,阻止他想要分说的意图:“如果可以,我也实在不想再打扰什么人。只是我心中到底放不下陛下,原本是打算一路进京,找机会把陛下救出秦人的魔掌,没想到,路上却遇到萧晓月,她是远枫的meimei,她的事,我实在不能不管。” 对萧晓月,他并无什么好感,只是她是萧远枫的meimei。 说穿了,方轻尘是个极护短,极自私的家伙。萧远枫是他当年的部将,是他从万马军中救回两三回的手下,是他曾亲自教导过武艺兵法的弟子。萧远枫可以不是圣人,可以自私自利,可以贪恋权势,甚至可以不尊重方轻尘当年的遗愿,但方轻尘到底没办法坐视他的小妹让人生生逼死。 这一路他都在刻意的回避,若不是因为萧晓月,他真可能一直到京城把楚若鸿救出来,还不想暴露身份。 所有的纷扰,所有的苦难,一路所见所闻,要说方轻尘心头不曾受到冲击,不曾觉得痛苦怅然,那是假话。自尽之前,他也曾经竭力要避免在他死后楚国发生混乱,他不厌其烦地给所有他提拔的将领留下手书,叮咛他们以国事为重的时候,不仅是为了造势。 但是,他其实也很清楚,那个时候,他死不得。楚国再无一人,可以拥有足够的威望,如他生前一般慑服军中众人。秦国虎视眈眈之际,他一去,军中群龙无首,谁都不服谁,会是什么后果,他不是不明白的。然而,他不肯委屈求全。楚国不能没有他,而他,终究不肯为了楚国不死。 再怎样的安排努力,终是枉然。一切的灾难,终是因他的选择而来。 现在,难道他能再站出来,以救世主的姿态,重新把太平的日子还给天下人,然后再因此被世人赞颂歌唱?这种未来,想想就让他恶心。不是不想收拾自己造成的恶果,只是,他实在不想出来玩变脸,再扮演个大救星。 那些夜晚,带着赵忘尘,抄小路,逼人踪,山间夜色里,他一次次不能入眠,抬头看星光月华之时,到底为何烦闷,其实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遇上了萧晓月。 他终于是不能不斩断了犹疑和徘徊,站出来面对眼前乱局。 “凌方,对于卓凌云如今的作为,我虽然不甚认同,却也不会责备什么。但他不顾两家情谊,不管两家婚约,竟要以萧晓月为质来威迫萧远枫,此事做得也实在是……” 见到方轻尘自表明身份后第一次表达不满,凌方也不觉惶恐起来:“此事原是有些卑劣的,方侯责备的是。” 方轻尘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卑劣,你当我是迂夫子吗?此事我看不过去,是因为手段下作且愚蠢。他手下的谋士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有人能看得透,萧晓月以往哭跪相求,也不能让兄长决战的心思有所改变,而今把她绑到阵前,难道就可以让萧远枫放弃他的霸业?如此做法,不但不能真正威逼萧远枫屈服,反而会与他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也令得天下人,都把卓氏无情无义,卑劣无耻的手段看在眼里,此役之后,他卓凌云,哪里还能有丝毫大义名分?” 凌方听得既汗颜,也释然,诚心钦服:“原是我们粗莽,虑事不周,若不是方侯点醒,当真做下令天下耻笑,无益有害的蠢事了。” “这也难怪,想是这些年他意气风发了,帐下来投之人虽多,不过是些想浑水摸鱼蒙富贵的蠢材。你把我的话告诉他,叫他自己想想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大业所在,妻儿尚且不顾!卓家可以不顾夫妻之义,萧家又怎会顾念兄妹之情。与其绑萧晓月于军前,平白得无情无义之名,倒不如大锣大鼓,客客气气地派人把她护送回去,事先还要宣扬的天下皆知,叫世人都知道卓大将军仁义,纵然两军敌对,也不肯谋害萧小姐,也叫萧远枫不得不欠上你们一份人情。” 凌方欣然道:“方侯之命,将军岂有不遵之理。” 方轻尘闻言只淡淡一笑:“这本是为他好。命不命的就不要说了,现在的卓大将军,未必需要一个给他下令的人。” 凌方笑意一僵,呐呐道:“方侯,将军他……” 方轻尘笑着摆摆手,温和地说:“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若不是为着萧晓月,我原也不想出来给谁添烦恼。只是,我既然出来了,便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你去告诉他,我来了。告诉他,我对他所做的事,不责怪,却也不认同。而且现在我既然站出来了,就不可能继续由着他胡来。来不来见我,由得他,认不认我,由得他,要不要承认我的身份,也由得他……”他一笑,看着越来越惶恐的凌方,平静地说:“我会在这里等。无论他最后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怪,只是,让他快一些,我心系京中的陛下,不愿多耽误,他要对我是杀是留……” 话说到这份上。凌方再也不能静听下去,一屈膝跪下,重重一个头磕下。声音几乎哽咽:“方侯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些昔日旧属,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人间?方侯……”他只觉得心头即愤且悲,又说不出委屈,道不出冤枉,偏着满腔的敬重关怀之意,又斗不过功名现实的嫌疑。一时简直恨不得撕开了胸膛,把心掏出来给人看看。 他这一个头磕得极重,竟是入耳惊心。方轻尘也微微一怔,伸手扶他起来。 凌方还待硬挺着不肯起身,又哪里抗得过方轻尘的力气,被他托得身不由己地直了腰。 方轻尘见他额上一片红肿,心中到底还是歉疚了。 何苦逼人至此,这些热血沙场的汉子们,何曾负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