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十八

    周砚细细翻看谭童给他发来的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关于当时十二楼爆炸案的所有资料。

    当时十二楼的住户一个是常年在外出差，事发当时刚好回家的股票经纪，左洋。另一个叫赵慧梅，是个小学老师。

    “这个赵慧梅，是方鑫的前妻，两人离婚后就彻底断了联系。赵慧梅因为有肾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治疗，后来也是因为病情辞了工作，一个人搬到了这边。”谭童在电话里补充资料里没有的细节。

    “他们没有孩子吗？”

    “没有，因为赵慧梅的病，两次怀孕都流掉了。”周砚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继续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大概是在方鑫从银行离职的那段时间，那时候赵慧梅也因为病情加重住院了，据他们的朋友说，离婚是因为赵慧梅发现方鑫出轨了。”

    “方鑫知道这件事吗，赵慧梅死掉的事情。”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虽然流言满天飞，但那也是因为潘江他们的事，爆炸案本身主流媒体好像并没有过多报道，基本都是一笔带过，不过方鑫有没有看见新闻，那我就不知道了。”谭童的语气不太确定。

    周砚大概明白了，“谭童，我想跟方鑫见一面，你安排一下。”

    “明白，我尽快安排。”

    周砚挂掉电话后，从一沓照片里抽出一张，两指一夹就在手里翻转个来回。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偶尔响起的，拨弄打火机的声音。

    隔着冰冷的玻璃，一个看起来刚理过发，满脸沧桑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拿起了电话。他身上橘红色的囚服衬得整个人像个晒干的橘子。

    “我认识你吗？”

    “你不用认识我，我今天来，是有些关于抢劫案的事情想问你。”

    方鑫一听到抢劫案三个字，立刻变了脸色。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来问这件事。”

    周砚拿出一张照片，贴在玻璃上。

    方鑫一开始还有点疑惑，凑上前去看了看，却在看清照片内容的那一刻变了脸色，脸上的肌rou都开始颤动，眼眶瞬间就红了。正当他想仔细再看看时，周砚将照片收了回去。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周砚泰然自若地收回照片，他等着方鑫先开口。

    沉默了许久，方鑫哑着声音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问题交换一个问题，成交吗？”

    方鑫抬头深深看了周砚一眼，点了点头。

    “五年前的抢劫案，是怎么回事，主谋到底是谁，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方鑫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睛还是猩红状态，脸上的沟壑因为长年的监禁生活越发锋利。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又来调查这件事？”方鑫突然变了语气，凉薄的态度让周砚下意识皱了皱眉。

    方鑫竟然还不愿意开口？

    他从怀里拿出照片，扣在桌面上，指关节在照片上敲了敲。

    “你想知道更多关于赵慧梅的事，就老实交待，我也会告诉你更多爆炸案的细节。”

    “什么爆炸案，你什么意思，慧梅到底是怎么死的？”方鑫突然激动起来，“他骗了我，他骗了我。”一旁的监管员想要靠近，被周砚抬手拒绝了。

    “就在你入狱后不久，因为天然气管道老化泄露，造成了爆炸，赵慧梅就在爆炸中身亡了。”

    “怎么会，怎么会，慧梅她，不是出国了吗？她……她还会给我写信的。”

    写信？周砚皱了皱眉，看着方鑫悲切哀嚎。

    过了许久，方鑫才冷静下来。

    “是潘江，是他先主动找上我的，”方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经常跟他一起喝酒，喝醉了，就提到最近会有一笔两百万的存款准入银行，没想到潘江就动了心思。”

    方鑫两手紧紧攥成拳，全然一副懊恼样子。“我一开始没想答应的，可是……”

    “可是赵慧梅突然病重了，需要换肾。而潘江刚好能配型。”周砚接话道。

    惊讶于周砚连这点都知道，方鑫诧异地抬起头，又缓缓落下。“是的，我跟慧梅的双亲早逝，都没什么亲人，因为她的病，连孩子也没能留下一个。我想着没关系，两个人安安稳稳地作伴，这辈子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她的病越来越严重。”

    方鑫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已是满含泪水。

    “她一直劝我，要看淡些，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可我就是不想认命，我这辈子只有她了，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方鑫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年近半百的男人佝偻着身子，压抑哭声。

    “只有换肾，她才能好起来，我没有什么别的奢望，我就想看着她好好地活着，一如既往地对我笑，给我煮玉米排骨汤。”方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笑开，“其实她都不会做菜，玉米排骨汤还是我教她做的，她也就会做这一个，当时她学会的时候，还跟我炫耀了好久。”

    “可偏偏……”偏偏赵慧梅的病突然恶化，一直等不到肾源，偏偏潘江就能配型成功。

    方鑫从回忆中醒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我答应了他，钱我可以一分不要，我只要他的一个肾，哪怕罪我全部顶了都可以，我保证不会供出来他，我只要一个肾，我只要慧梅活着。”

    “你就没想过他会反悔吗？你怎么保证他说的一定会做到呢？”

    “我当然没有傻乎乎地相信他的空口白话，我自己也留了后手，所以我找了石岩，当时抢劫案是我负责从金库拿钱，案发后，我只拿了五十万给他们，我被抓后上交了五十万，还有一百万我藏起来了。我跟石岩说，只要他能拿到潘江的一个肾，我就把藏起来的五十万交给他。同样地，我也跟潘江说了，只要他说到做到，剩下的五十万我会拿给他。”

    方鑫做了两重保险，出面顶下所有的罪，也没有供出任何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赵慧梅的换肾手术能成功。

    “我告诉他们，只要慧梅的手术成功，我就会告诉他们钱的下落。不然的话，我就直接告诉给警方，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方鑫的脸上，透露出决绝的恶狠表情。

    这时周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夏璟，想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听着夏璟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周砚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正在隔着玻璃抚摸着照片，一脸爱意的方鑫。

    ……

    夏璟原本正在家里看着租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男女主因为误会爱得要死要活，上演一出分分合合的虐恋大戏。

    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叹息声。

    夏璟一开始不以为意，继续吃着薯片看剧。可叹息声越来越明显，让夏璟没办法再忽视下去。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口喊道：“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一天天的，到底要干嘛？”

    夏璟光着脚丫怒气冲冲地打开门，想说又是哪只鬼来找麻烦了。

    结果一打开门，是一个有些慈祥的中年妇女，带着微微歉意看着她，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不好意思打扰了，夏小姐，我有些事，想要拜托你。我以前，就住在十二楼，”她指了指楼下。

    听到十二楼，夏璟微微张开了小嘴，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有什么事？”

    “有件事，想请你帮我转达一下。我能进去吗？”

    看着夏璟迟疑地表情，对方笑了笑，“我只是有些事，觉得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好，毕竟我也年纪大了，有些记忆，确实模糊了。”

    夏璟想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周砚回到方鑫面前坐下，敲了敲桌子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怎么确定潘江做到了答应你的事？”

    “我进了监狱后，曾经有个人来看过，他说他是石岩的弟弟，他告诉我，慧梅的换肾手术已经成功了，还给我带了慧梅写的一封信，我认得慧梅的字迹，也就没怀疑了。”

    “你不知道潘江和石岩出事死了的消息吗？”

    “我知道，只是当时我想着慧梅的手术既然已经成功，他们俩怎么样也不管我的事了。”

    “他们没来找你要钱你也没怀疑吗？”

    “我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他那个弟弟了呀……”方鑫想起当时自己看到潘江和石岩因为意外事故去世的新闻，也觉得不甚唏嘘。

    “而且后来，我基本上每隔半年都能收到慧梅给我写的信，我只要慧梅安好，其他的事也不想关心了。”

    想到刚刚夏璟打来的电话，周砚站起身，给方鑫撂下一句话。

    “我会再来找你的，关于赵慧梅的死，我会查出真相，所以你最好别急着殉情。”   他看出方鑫的状态不太对劲了，很有可能做出傻事。

    也不管身后方鑫的呼唤，周砚快步离开。

    夏璟刚刚说，赵慧梅突然找上她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还是不太放心，夏璟一个人面对赵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