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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前辈,面无表情地流泪有点瘆人。”

    左何坐在我的旁边,向我递过来第十条手帕,淡淡地说。

    太伤心了,太痛苦了。

    史无前例的痛苦。

    我真的是个大坚强,哭完还能跑一段路找到左何,说一句“我凉透了”之后再继续哭。

    我接过手帕,擤了下鼻涕,带着鼻音问:“你叫我什么?”

    左何觉得这对话跳跃性有点大,“……宁前辈。”

    我“嗯”了一声,“叫爹。”

    左何:“……”

    他岔开话题,“你现在有点危险。”

    虽然左何牛头不对马嘴,但我还是知道他的意思。

    我还没忘记自己修的无情道。

    无情道最忌心境有巨大的波折,严重可至灵脉尽毁,更严重能直接嗝屁。

    觉得差不多哭完之后,我平静下来。

    左何问:“你感觉如何?”

    我:“有点痛。”

    左何:“我问的是灵脉。”

    “我说的也是灵脉。”

    之前心伤盖过了内伤,现在能感受到了,骨头在被灼烧的感觉。

    左何皱了皱眉,“我去叫师尊。”

    我侧着身子,平躺在地上,幽幽地说:“你敢去我就敢咽气。”

    这种时候大多是靠自己的意志撑过去的,就算把秋昭叫来——

    行吧,我虽然会好受很多,但那是在我没口出狂言的情况下。

    现在我俩情况很尴尬的。

    左何质疑:“你一个人撑得过去?”

    我:“呵。”

    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

    我抬起了一只胳膊,有气无力地说:“快,把你爹扶起来靠着。”

    左何懒得计较称呼。

    他将我的上身用力一拉,我的后颈就搁在了他的一条腿上。

    左何:“然后呢?”

    我被硌得慌,“给我输灵力。”

    问题同样出在灵脉上,处理方法应该差不多吧。

    早些时候,秋昭帮我建灵脉,也是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输灵力的。

    那会比现在可好多了,舒服得很,哪像现在。

    我痛得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痛,真的痛,想把自己筋扒了的那种痛。

    骨头先是酥酥麻麻的氧意,然后再是锥心之痛,想去按,却按不到。

    我呼吸粗重,尽量让自己不叫出声。

    痛得受不了了,我就开始想秋昭,想我和他之间的回忆。

    原来我一直是累赘,是个任性不自知的meimei,仗着秋昭对我的宠爱,一步步的越界。

    意识沉沉浮浮,我感觉自己都在看走马灯了。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慢慢平复了下来。

    调节好气息,我睁眼问左何:“过了多久?”

    左何回道:“三个时辰。”

    我去,这么久。

    我还挺能忍。

    “快帮我理理头发擦擦汗,好不舒服。”

    左何很粗暴简单,将我头发一左一右地扒开之后,撕了我的衣袖开始帮我擦汗。

    真的是难为他了。

    我不太舒服地受着他的伺候,开口说:“左何,我感觉我悟了。”

    左何突然抬起头朝一处看去,目光犀利,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我疑惑,“你怎么了?”

    左何敷衍我,“没,你悟什么了。”

    我也敷衍他,“没什么。”

    良久,我说:“左何,我们修行去吧。”

    左何一向都很理解我的怪想法,他只问了一句“去哪”。

    我看着蔚蓝的天空,回答他:“随便走走。”

    左何:“跟师尊说吗?”

    “不说。”

    “我这算叛逃师门吧。”

    “不算。”我说,“会回来的。”

    等能放下之后,就回来。

    回来继续当meimei。

    *

    从那之后,我一直没见到秋昭。

    这样也好。

    启程的那天,我从左手上取下秋昭送给我的银镯,将它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

    走出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

    其实还是挺不舍的,那种感觉就像突然间要丢掉陪伴了自己很久的玩偶。

    没有办法,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

    我一出山,就看见左何在等我。

    我朝他跑过去,说:“走吧。”

    “我有点怕师尊发现之后把我杀了。”左何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语气是真的有点担心。

    我扯住他的衣服带着他往前走,“有我在,怕什么?走走走。”

    我的心情是雀跃的,是对前程的期待,和未来的憧憬。

    我不能再拘于那一方天地,拘于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