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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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我要改下在这里。” 谢云流急急忙忙地重新捏起一颗棋子，换了个位置放下。 “……”与他对坐的李忘生含笑叹了口气，“师兄，落子无悔。” “我那是一时不察，手中一松。”谢云流一边端起茶来喝，一边狡辩道。 “好～好～”李忘生盛了满眼笑意，“一时不察，松了四次……” “咳咳！”谢云流呛了口，边笑边怪罪道，“咳…呛死我了，咳咳，李忘生，都怪你。咳咳。” “是忘生的错。”李忘生认命地点头，“该师兄了。” 于是谢云流拈起一子，再度陷入思索。 论下棋，师父与李忘生他素来是下不过的，只是同李忘生下棋时，总能撒撒娇耍耍赖。 心情好了，就下得久一点。心情不好，就要耍着性子悔棋，师弟总能耐着性子惯他，不消两把就能将人哄好。 这天，应当也是心情不好的。 谢云流思索了半晌，忽地将棋子一扔，提议道：“师弟，想不想与我‘寻宝’？” 李忘生满脸疑惑：“寻宝？” 谢云流就兴冲冲地扯了他衣袖，将人拉出了太极殿。 两人一边穿梭在纷飞的雪花中，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先聊着。 “师兄，这是要去哪儿啊？” “带你去个地方。新发现的。” “这……怎么越飞越偏了……” “怕什么？便是有野兽，你我带着佩剑，有何可惧。” …… 一路衣带翩迁，待抵达谢云流所说的“寻宝处”之时，雪已下得更盛。 李忘生跟着师兄踏进那黑漆漆的隐蔽山洞，回头一望，大雪几乎遮住了对面的山壁，入目一片雪白。 他是有些慌张的，风雪一大，山上就会更冷，这会儿又接近傍晚，夜晚遇上这样的天气，是极危险的。 可耳中嚓地一声，再回过头去，就见谢云流已点燃了不知哪来的火把，火焰明亮，小声噼啪地响着。 他的师兄，就在火光映衬下，笃定地朝他眨眨眼：“快跟上。” 李忘生便不怕了。 “师兄是如何发现这山洞的？” 前边还稍微宽敞些，再往后走，山洞就越来越狭窄，两人不得不改为一前一后，紧紧牵着手。 “我呀，我闲着没事琢磨逍遥游有何改进之处，无意间发现的。” 谢云流的声音回荡在洞里，本就好听的嗓音，因着回音就更磁性了，听得李忘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师、师兄，”他忍不住紧了紧相扣的五指，“好冷啊……” “嗯？”谢云流足下一顿，这时才想起些什么，“哎，忘了这越到里头越冷了。”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将火把递给李忘生。 李忘生哆哆嗦嗦看着他：“师兄为何停下？忘生还能继续的。” “忘了你本就体寒畏冷。这洞里湿气重，又遇上大雪骤冷，你定当是不好受的。”谢云流麻利地脱下外袍，裹到李忘生身上，“这么着可好些？” 他那外袍用的是极好的御用御寒用料，又带着他的体温，这么一捂，李忘生抖得就不再那么厉害，面色好看许多。 “师兄给我穿了，自己怎——” 见李忘生面露犹豫，谢云流一笑：“你当我跟你似的？我这体质可不是吹着玩的。” “行了，你拿着火把走前面吧。”他艰难地绕到师弟背后，“离火把近点，也能更热乎些。” 于是二人位置调换，改为李忘生摸索着领路。 他虽仍觉得洞中阴寒湿冷，却毕竟年纪尚轻，对着如此神秘的山洞，好奇心已然提到了最高。 师兄是见过世面的，既然他都说了是“寻宝”，想必其中定然有什么珍贵之物值得探寻。 想到这处，李忘生的脚步都一时加快了不少。 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窄道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听到清亮的水流声。 “有水声，师兄。”李忘生回头惊喜道。 “嗯～”谢云流冲他扬起笑，“继续走？” 可李忘生再走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谢云流在后头闷笑几声：“怎么不走了？” 李忘生迟疑道：“没路了……” 他举起火把，原地转了个圈，一双眼睁得浑圆，写满了茫然和遗憾。 谢云流捏捏他的手：“没路，我们就开条路。” 他握着师弟的手，抵在水流声最清晰的一处石壁上。 “我们用内力，将它震碎。” 李忘生眨眨眼，璨然一笑。 “师兄真是领我来寻宝的？” 话语间，二人已各自站位，拔出剑来。 “难不成骗你来陪我开山？” 师兄弟二人各自聚气于剑，一时洞中蓝光盈盛。 “师弟，出招！” 谢云流话音未落，两道湛蓝剑光已同时挥出，精准地击向方才覆掌而上的一点。 山壁轰然碎裂，碎石朝里滚落，开出一个不小的口子，传出更加悦耳的水声。 李忘生重又举起火把，率先迈了进去。 洞壁不厚，想必是谢云流提前探查过的，此时才能迅速做出决定。 他小心地迈出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泉池。 谢云流从他手中接过火把熄灭，两人眼前骤然一黑。几息后再睁眼，就见高处有夕阳光束照射而下，将泉水映得如金绸般美轮美奂。 李忘生环顾一圈，就见山壁处处有清水流泻而下，如小瀑一般伶仃作响，灌溉入泉。 他朝前方望去，就见泉中央还有块凸起，想必是洞中地形所致。 谢云流先是笑看着他满脸惊叹的神情，见他注意到了那处，便开口道：“如何，比试比试？” “比什么？”李忘生转眼看他。 “比比谁先过去。” 李忘生看着他：“好。”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一跃，足尖掠过清澈水面，动作几乎完全一致。 比试轻功，谢云流向来是不输谁的。可今日，他偏偏慢了师弟一步，才落到地面。 “你赢了。”他对李忘生说道。 “真是难得，师兄竟也让我一回。”李忘生四处张望着，“不过此处……不像有宝可寻的样子。” “就当是抵了你下棋让我了。”谢云流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挑起一边嘴角。 “虽未瞧见珍宝，”李忘生含笑回头，“这景致却也极美，当得上是‘寻宝’了。”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珍宝？”谢云流朝他踱去几步，满脸深意。 李忘生一愣，眼中便挂上些期待。 谢云流装模作样地从背后伸出只手，紧紧握着什么，递给李忘生：“伸手。” “……嗯？”李忘生茫然地去接。 于是白皙掌心内，赫然多了块冰晶一样的透亮宝石。 那宝石雕刻精巧，微微泛着剔透的冰蓝，在夕阳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来。 “这，这是……”李忘生一惊，抬眼对上师兄视线。 “这算不算珍宝？”谢云流抬手理了理他鬓边碎发，笑道：“喜欢么？” 李忘生犹豫一瞬， 轻轻点了点头。 “随你镶嵌在哪儿。”谢云流双手叉腰，似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休息会儿？” 李忘生又点了点头，任他拉着寻了块地方，并肩而坐。 想起他怕冷，谢云流又抬起手臂来，将师弟搂进怀里。李忘生就乖乖靠着他，看向眼前美景。 “师兄，这是从何处寻来的？” “呃……就……我上次游历时，无意间闯进了一个地下集市。” “嗯嗯……” “索性无事，我便四处乱逛，中途偶然……” …… 李忘生缓缓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静谧的房间。 他动了动，腰上沉沉的，是谢云流从身后搂着他。 “醒了？”耳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 李忘生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对上师兄半睁的眼。 “我做了个梦……” “说说？”谢云流紧了紧手臂，将他抱得更近。 两人额头相抵着，连呼吸也交融在一起。 “梦到……” 李忘生说了两个字，忽地又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轻轻笑了声：“……没什么。” 谢云流眯着眼看他：“不说？不说明天没收你手机了。” 李忘生这才有些急了：“不可以……” “整天抱着手机玩那个破道士。”谢云流轻哼一声，“连做饭都要刷二创视频……” 知道他的不满，李忘生只好做小伏低：“下次不看了……” “谁知道你嘴上这么说，趁我不在又是什么样子？”谢云撇了撇嘴，“明明真人就在面前，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3D建模？” “怎么会。”李忘生抿着嘴笑，“你一回来，我就只看你了。” “……”谢云流顶顶腮，有些满意地挑了挑眉毛，“那你快说说，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从前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李忘生合拢满眼笑意，嗓音若飘浮在空中的羽毛般，轻飘飘的。 “什么地方？”谢云流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吗？”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盛着轻浅月色，静静凝望眼前纤长的羽睫。 今天公司周年庆，提前半小时下班。谢云流一路哼着歌回到家，刚开门，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他拐进厨房里，就见李忘生系着小羊围裙，正背对着自己舀了勺汤尝味。 他的手机摆在小羊支架上，正播放着什么快意恩仇的视频动画，背景音乐又是萧又是筝的。 谢云流悄悄朝他走过去，一眼瞥见屏幕里那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正捧着酒杯与人对饮的、言笑晏晏的3D人物。 他猛地从身后抱住李忘生，本来想吓对方一跳，却换来人一声轻笑。 李忘生一点都不吃惊，淡定地举起勺子给挫败的师兄喂了口汤，一双明眸春水潺潺：“怎么样？” “香。”谢云流咂吧咂吧嘴，俯首去亲他。 一吻结束，手机里悠扬的笛子还是没吹完，听得谢云流心里直冒酸水。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一直看这些？”他挑了挑眉毛。 “偶尔看看。”李忘生满眼无辜，“这些人太厉害了，建模几乎跟正版一模一样……” ‘哼！’谢云流重重一哼，“什么正版！我才是正版！” 李忘生抿着嘴笑，看着他这副小猫亮爪的样子，干脆转过身去，回搂住他的腰。 “那尊敬的原版‘道士哥哥’，介意我看看视频代餐吗？” “……看就看呗，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谢云流嘴硬道。 他又逞强又吃味的神情，实在太过可爱，看得李忘生笑眯了眼，踮脚献上一枚甜蜜的吻。 “不过，你要记得。”谢云流轻轻摩挲着他腰间的软rou，“无论如何，‘正版’道士哥哥永远要摆在你心里第一位。” 他抱着人挪到侧边的流理台前，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人稳稳托着坐上了台面。 剥掉柔软单薄的居家服实在太简单，很快地上就散落一地衣物，李忘生全身上下，只幸存着一件小羊围裙。 夕阳耀眼夺目，灿烂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玉润光滑的肌肤被一寸寸留下淡红印痕。 他们在一天中的许多个时间、许多个地点，都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可谢云流总还是觉得不够。 一世太短了，下一世也不够。 他恨不能与天地同寿，长久永恒地，与李忘生相爱。 可他又深感知足，在无望的、生命轮回的真相中，他找到了自己铭刻入魂的爱人，并且还有几十年，甚至还有下一世，可以相携。 当患得患失与心满意足反复在思想中循环，就总会带来内心的起伏。 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如现在一般，他会紧紧地拥抱着爱人，两个不完整的灵魂紧密交缠在一起，彼此慰藉，彼此治愈。 小羊围裙向下垂着，以极快的频率一鼓一鼓。 李忘生伏在台子上，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净白的台面上。 他恶劣的师兄，宣泄不安的方式总是挑战他的极限。里面凶蛮冲刺还不够，前面还要狠狠攥着捋动，仿佛听着他失控的哭叫，就能感受到极大的满足一样。 “我们隐居好不好？找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他一边挞伐着，一边甩落发尖的汗水。 “……这样就不用分开，每一秒都能看到你……” 李忘生双腿轻颤着，紧紧咬住手臂，含混地泄出哭音。 他没有办法回答，过度泛滥的情潮中，根本连咬字都成问题。 可谢云流也似乎并没打算得到他的答案，只是垂眸望着凝脂般白腻的背，爱不释手地抚过每一寸。 李忘生在他掌下簌簌地发着抖，哽咽着跟他一起到了顶点。 他乏力地趴在那片流理台上，不顾台面冰凉，只潮红着一张脸，缓缓看向身后的谢云流。 “……有时候我分辨不出，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谢云流俯身下来，牵起他一只手，轻轻啃咬着漂亮的骨节。 “……不是。”李忘生轻声安抚他，“不是在做梦。” 太阳已彻底落下，最后一丝光线也隐没在海平面下。 这是很平凡的一天，而他们，也还有更多的月升日落。 “……师兄。”一片昏暗中，李忘生重又开口。 谢云流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下汤熬得更入味了。”李忘生带着笑意道。 “……”谢云流顿了顿，扑哧一声笑了。 他胡乱地去吻爱人的肩膀脖颈，末了还在圆润肩头留下个浅浅的牙印。 排骨汤咕嘟咕嘟的声音重回耳畔，手机里的视频也不知究竟重播了多少回，还在没完没了地吹着笛子。 在唇齿重新相依的时候，谢云流就又从跌宕的梦中抽离，回到了一片安宁的烟火人间。 “李忘生。”他直起身来，动作轻缓地将自己拔出来，换来李忘生一声轻哼。 “嗯？” “周末带你去抓螃蟹吧？”谢云流把他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去，“我听说最近螃蟹又多又肥。” 李忘生点点头，低声应了句好。 “今天的汤我要喝三碗。” “想喝几碗都行……” “明天中午带你去吃牛排，VIP内部消息，新回来的超高品质。” “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我决定了，你就穿上次逛街买的那身。哎，帮我也搭配搭配呗？” “嗯……那就白衬衫和那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吧。” “李忘生，你敷衍我？！我前天才穿过！咬你一口！” “——啊！哈哈哈哈……放过我吧师兄……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