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变质的父爱

    电话声突然响起，将他拉回现实。他按下接听键，声音低沉：“找到霍妍了吗？”

    越是如玫瑰花刺人，霍恒的视线越时不时向她偏移。

    坚定信念的人身上，往往有种莫名的魅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手边的电话再度响起来，对比刚才的暴躁，现在霍恒稍微冷静了些，声音也恢复到原来的威严。

    “找到霍妍了吗？”

    “老大，对不起。我们跟丢小姐了。”

    “继续，抓不到她我不会罢休的。”

    “是。”

    .

    霍恒放下电话沉思片刻，随后起身往通往地下室的回廊走去。

    扭开那扇沉重之门的把手，里面扑面而来一阵闷热气息。

    旋转楼梯响起沉重脚步声，直到步入昏暗的室内，霍恒才停止步伐，环视了周围一圈。

    这里从很久以前就是霍恒审判叛徒的地方，虽然他大多数会抓去自己名下郊区的废弃工厂。

    然而十分嘴硬且需要他亲自动手的人，则会被带入这里，承受他可怕的私刑手段。

    以前这里的墙上总是挂满各种刑具，比如铁棍，鞭子。没有哪个人被抓入这里还能活着走出去。

    不过随着城市化水平越来越高，打击帮派的力度也越来越强，他们也开始学会收敛。

    霍恒将那些黑色产业转型成功之后，便把这里当成了杂物间。

    但是偶尔想独自一人放松时，也会在这里一坐一整天，边抽烟边回忆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现在这里已经被改成一间客室。

    他转过身拉开角落的抽屉，从中取出一瓶药丸，目光幽暗深沉盯着瓶中堆积的白色药丸。

    紧接着坐到沙发上下抛弄把玩，在沙拉啦的药丸碰撞声中回忆起阿金的电话。

    “收拾以前的人那些手段......霍妍小姐可能吃不消，老大，你确定要这样做？”

    “别废话，我叫你去你就去！”

    电话那边的阿金也跟随自己许多年，已经产生了即使他不说，阿金也能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的这种默契。

    原以为阿金会有什么好手段，然而他等了一下午送到自己手上的，只有这瓶药丸。

    “这是什么？”他吊儿郎当晃动瓶子，语气不善地反问面前被叫来问话的阿金。

    阿金恭恭敬敬地低头回答：“能让人听话的药。”

    霍恒眯起眼睛，仅仅一个字也透着危险的压迫感：“哦？”

    阿金早就看出来这两父女多年不正常的暧昧关系，他凭借多年做事经验大胆猜测霍恒可能口是心非，那些酷刑若是真用到霍妍身上，霍妍绝对活不下去。

    所以采取了较温和的手段。

    霍恒从小把她宠上天，她去哪都派人看着，怎么可能舍得真下死手。

    她的未来被牢牢把握在霍恒手里，能否转变关系，就看霍恒是否愿意踏出那一步。

    这次也许真是气急了，如果单单想给她个教训的话，这样的药就刚好。

    用不用取决于霍恒当那是够不够心狠。

    把选择权交给霍恒，自己就可以不沾一身腥地功成身退。

    听到阿金如实回答后，霍恒陷入沉默。

    不愧是多年心腹，将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阿金犹犹豫豫地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

    他支支吾吾解释道：“里面有催情成分，我觉得老大你可能会用上。”

    “老大的权力我们是知道的，霍妍小姐迟早会回来。到时候，由老大你自己决定吧。”

    其实霍恒比他们更深谙“下药”这一道上惯用的惩罚手段。

    以前帮里处理人的手段分男女，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男人用疼痛和死亡去震慑，而女人则是rou体与精神上的玩弄摧毁。

    阿金一直默认霍妍是霍恒的女人这件事，他对霍妍的“爱”如此沉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帮派里也是公开的秘密。

    他们刻意维持这摇摇欲坠的“父女”关系，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结束回忆后，霍恒将那瓶药放进夹克口袋，靠回沙发。

    头顶的电风扇缓缓旋转，叶片在昏暗中舞出残影，空气中微微震荡着涟漪，霍恒闭上双眼，陷入静默。

    .

    也许是下了最后通牒，助理当即发动关系拿到了各路口的监控实况整理备份，等筛选完成，已是深夜四点。

    霍恒此时还躺在沙发上，眼眸微阖小憩着。

    他独自身处宽敞客厅的身影，显得落魄又寂寥。

    梦境光怪陆离，有年轻时候的自己一身血教训敌人，受到了当时老大的青睐，一路高升的画面。

    像是在第三人称视角下回顾了前半生，重新体会到之前的酸甜苦辣。

    而后半段，出现在脑海里最多的，则是那幅倩影。

    无论是小时候的活泼可爱黏人，还是长大时的叛逆吵架撒泼。

    他亲眼见证了霍妍的成长，从小就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

    可爱的小女孩渐渐长开，犹如花骨朵般慢慢绽放，最终盛开为妖娆的玫瑰。

    作为见证者的他，既开心又忧心。

    开心她能够平安长大，忧心她开始不受他控制，还随时随地堤防其他男人对她的染指。

    其实在之前，霍恒的视线就已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自动追逐着霍妍的身影。

    一直都认为这不过是父亲对于女儿过度的关注。

    可面对在她高中时对他忽如其来的告白，一向在工作与做事上果决冷静的霍恒也乱了手脚。

    赫然发现这份感情已然变了质。

    也许从来都不是什么父女之情。

    他采取了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方法拒绝了少女的感情，看着她被吓到的泪眼，又觉得于心不忍。

    可不这样做的话，事情可能会朝着更棘手的方向发展而去。

    年近四十的那张脸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比起十年前来说更加瘦削，轮廓分明，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即使在梦中他也在不断诘问自己是否做错。

    应该是没做错的，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霍妍来说，学习是第一优先重要的东西。

    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手机在沙发缝隙间嗡嗡响起，将霍恒从这混乱的梦境中拉出。

    他揉着眉心，抚平自己额间皱褶，从沙发垫下拿出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因为长久的睡眠未喝水而显得沙哑。

    “找到了吗？”

    “霍总，我对比了几个路段口，发现小姐坐的那辆车往北边老城区去了，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是，”听筒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助理回答道，“木偶小区，小姐跟着一个男人进了一栋房子里，应该是他家。”

    霍恒听闻报告后又开始怒气翻涌，狠狠一拳砸在扶手上：“把地址发过来，另外调查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份。”

    “是。”

    男人浑身缠绕冷冽戾气，如同伺机而动的猛兽。

    随即起身拿起外套，召集了几个手下待命。

    为了压制自己的情绪，含着一根烟点燃，寥寥烟雾飘散在无边的夜色中，霍恒眼神凛冽，下达命令：“走。”

    几名自己信得过的手下立即起身跟随他走出别墅。

    汽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

    窗外渐渐转变为陌生景色，霍妍回头望向林墨：“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他转动反向盘，想也不想回答道。

    紧接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在外面给你开间房。”

    直接去他家等于暴露了他家的位置，酒店的话没有这种后顾之忧。

    “你慌什么？”见到林墨手忙脚乱，霍妍扑哧笑出来，围绕在心头的紧张消失一半。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觉得我露出真面目了。”

    被他的幽默逗笑，霍妍表情也开始展露轻松：“你是一个人住？说起来我也还没去过你家。”

    “嗯。”

    霍妍轻轻拖了个俏皮的长音，随便和他扯着话题：“我们交往也有几个月了，虽然时间短，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带我去见见你的父母？”

    他摇摇头：“太早了，你不是还在考验我吗？等你真正信任我，我才带你去，时机没成熟。”

    “原来你知道我在考验你啊？”

    “我也不是什么年轻小伙子，你那种拙劣试探逃不了我的眼睛。”

    “看来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霍妍拍拍他的肩：“那去酒店吧。”

    林墨似乎有些失落，半晌打起精神来：“行吧，那先绕道去一趟我家，我给你找几件换洗的衣服。你的行李不是被扔了吗？身上带的钱够不够？还是需要我帮你买一套新的比较好？”

    “没关系，穿你的就好，不用你破费。”

    “那可能会有点大，我也拿几件......”

    “难道你想和我一起住酒店？”

    把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坦然自若地点头承认。

    “怪不得刚才那种回应，那么想让我去你家？”霍妍故意打趣他。

    “我......”林墨脸上竟然涌现有些局促不安的红晕。

    “但是我不想连累你。”

    林墨不解地瞟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爸会追踪你到我家来吧？”

    霍妍才展露的笑脸立刻僵硬了，这副默认态度让他肯定了猜测：“也有可能。”

    “你爸真的会这样？这已经不是普通家长会做到的范围了。如果他真是这样，我觉得报警比较好。”

    ——　如果报警有用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无计可施。

    ——　所以才不想连累你，只是实在找不到人求助了，至少不想让你家被霍恒给毁掉。

    霍妍赶忙转移话题，中止这场对话：“好了，快走吧，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