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

    

司机。



    二人交握的手一触即分。

    林云深尽量避免自己再去回忆花月娇那句娇声娇气的年年,主动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初年。

    “可以联系这个号码。”

    他给江初年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猜想花月娇认识的人应该值得信任,何况与他对视的江初年浑身透出一股初出茅庐的傻气,让人轻易联想到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年轻学生,不像听过他名字的样子。

    警察局内置的通风系统发出呼呼声响,室内温度适中,林云深应付过江初年,才见目光落在花月娇披着的那件外套上。

    深灰色布料厚实到臃肿的程度,袖口残留几道显眼的墙灰,他明艳动人的老婆被布料盖住,只露出那张素白的脸,有些黯淡,却更让人心口发软。

    警察局不是久留的地方,江初年那一截单薄肩膀显然也不适合花月娇睡觉。

    林云深俯身下去,预备扶着花月娇站起,手落在她腰侧的瞬间,便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林云深眼神稍有变化,很快又恢复成那一副看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表情。

    花月娇一只手扯住他袖口,另一只手却也没有闲着,盖在那件丑陋的外套下,熟稔挽着江初年小臂。

    林云深眼神稍有变化,很快又恢复成那张看起来有些冷峻的面孔,他没说什么,继续用力将花月娇从座椅上支起。

    花月娇没有反抗,甚至很配合,轻易甩开挽着江初年的手,转而放轻力气,软绵绵一团靠进林云深怀里,全身大半力道都支撑在他身上,不像是没睡醒,更像只依靠本能找到安全区的猫。

    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信任,才收敛了手脚肆无忌惮地靠近。

    林云深低头看了眼靠在他怀里的花月娇,她微垂着眼,无精打采地用手指抠着他衣服下摆,仿佛随时又要睡过去。

    不方便多说,林云深只好对江初年颔首,同时虚扶在花月娇腰侧的手掌隐隐用力,二人靠得又紧了一些。

    “有事再联系。”

    警察局的玻璃大门推开,冷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天色彻底黑沉,低垂的夜幕被辉煌的路灯抵挡住最后一角。

    林云深一路的妥帖遮挡彻底失效,他能抬手替花月娇挡住白炽灯的光线,却不能指挥无孔不入的冷风将她绕过。

    体温被室内暖气浸泡,就连脑袋也昏沉,直到此刻此刻被冷空气包围,花月娇才忽然清醒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打开后排车门坐进车里。

    夜风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卷起满地落叶围绕路灯盘旋,在警察局门口毫无遮挡的空地处肆意游荡。

    那件林云深看不上眼的外套仍披在花月娇肩头,江初年站在银灰色轿车旁,和林云深无声地对视。

    他卫衣领口被花月娇靠得歪向一边,于是袒露出半截细瘦的锁骨和下颌尖,虽然穿得很少,可看起来挺拔又冷性,眉眼英俊中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

    江初年表情看上去有些挣扎,那张没表情时看着也像在微笑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林云深似乎不在意他的回答,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表盘上时针很慢地转向35分,他抬眼,沉声道:“车还有几分钟就到。”

    他刚刚是在问江初年要怎么离开,江初年不准备麻烦他,只说自己的学校就在附近,可以步行回去,但林云深上下打量他几秒,说我给你叫了车,上去报地址就行。

    虽然理智上林云深能大方接受,将花月娇的朋友当做自己的朋友,但情感上他还有点生气。

    尤其在看见老婆靠着江初年,她又毫不见外挽住江初年的手之后,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复杂微妙的情绪出现,就像忽然看见那只你以为只会对自己翘尾巴撒娇的猫,原来也能开心地蹦进别人怀里。

    你在她眼里有那么一点的特别,但是好像别人对她的特别也没有很少。

    大概是因为警察局暖气靠得花月娇有点困了,他这样想。

    林云深没有随便给人当司机的打算,却也不想让江初年步行回去,搞得像他在刻意针对别人,于是他好心替江初年叫了车,让司机送他回家。

    说完,林云深不再等江初年回答,径直转身,拉开驾驶室车门准备带着花月娇回家。

    林云深计划得很好,甚至连被他叫来的司机也提前打过招呼,如果不出意外,江初年应该很快能上车回到学校。

    但有一个人永远在他的计划之外。

    林云深刚侧头将安全带按进卡扣,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是刚刚还安静坐在后排的花月娇忽然动了。

    几秒钟后,本就没闭合的后排车门被彻底打开,花月娇单手撑着车框望向外面。

    “你怎么还不上来,”她语气有点埋怨和很少一点的委屈,花月娇固执盯住江初年的眼睛,“不是说好了吗。”

    江初年还站在刚才和林云深对视的地方没动,卫衣的帽子被吹得鼓起一团,素白着脸,乌黑的头发随之起伏晃荡,脖颈上裹着薄薄一层皮rou,喉结上下滚动着,身后路灯投来暗金色的光,衬得他像幅名画。

    如果让江初年学校那些暗恋他的人来看,大概觉得这幅画该命名为《蒙娜丽江的微笑》或者《穿套头卫衣的少年》,英俊逼人中透着一股让人恨不得狠狠安慰的脆弱感,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花月娇和林云深。

    林云深只会觉得这个年轻人还太稚嫩,而花月娇,花月娇不会觉得他长大又变帅了,她只会觉得江初年又瘦了,肯定没有好好听江阿姨的话。

    江初年和林云深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花月娇握着手腕拽进车里,花月娇甚至顺带把车门也合上。

    深秋初冬时节的凉意被“嘭——”一声挡在车门外,车厢内弥漫着馥郁淡雅的香气,全力启动的循环系统吹来柔和的暖风

    江初年呆愣着被花月娇塞进那件他脱下来的外套里,外套上还残存着花月娇的体温,和某种洗发水的花香气息。

    “穿这么少。”花月娇絮絮叨叨地替江初年把拉链拉到最顶,又前倾身体附在驾驶座一旁,呼出的热气轻飘飘打在林云深耳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不怎么高兴。

    “我们先送他回学校好不好?”

    靠。

    林云深握着方向盘,cao控轿车减速停在江初年的大学门口。

    不等花月娇开口,江初年在听见咔哒响声后就自觉开门下车,“我还有事,就先回宿舍了。”

    他先向花月娇道别,而后,才有些迟疑地转向驾驶位,语气听不出情绪,“多谢。”

    林云深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听江初年同他说话,才缓缓转头和他对视,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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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总:我不会给别人当司机

    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