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

    16、

    好么，挑他不喜欢的话题试探他，他就回怼她垃圾，还是他嘴下留情了，没有针对她，而是骂大家都是平等的垃圾。

    安格咋舌，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恶的话，真想把他的嘴巴撬开，用坚硬的物体抵住上颚，无法合拢的口腔兜不住地淌下涎液，再把他按在镜子前，看看这副伶牙俐齿还能怎样反驳。

    光是想想就脑袋发痒，安格挠挠头，压制住sao动的发丝，这时候她的烧烤也好了，她忙着把一大把烤串抓住，一点都不见外地把花盆塞给他，黄泉捧着空荡荡的花盆，莫名其妙变成她的小尾巴，跟着她在街道巷子里到处闲逛。

    红灯区算得上下城区最人声鼎沸的地方，这里交杂汇聚着三个城区的人——她甚至看到了穿着公司制服的员工，没人在乎你是谁，不需要身份证明，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肆意纵情欲望，获得一场无与伦比的快乐，随后什么也不用担心，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这本该是最合适安格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寻找快乐，可为什么她却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我讨厌这里。”安格平静地说。

    “你讨厌的是痛苦。”黄泉扔掉她递过来的签子，把花盆塞回她怀里，“在这里，花钱的人快乐，缺钱的人痛苦，而来花钱的人，是为了发泄心中的痛苦，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找乐子’。”

    “用别人的痛苦换来自己的快乐，得到快乐的人离开，留下满地的苦难，于是，这里便只剩下煎熬。”

    面带微笑的仿生人脱衣女郎在玻璃展柜里跳钢管舞，榨干钱包的醉汉被魁梧打手丢出店门外，有女人在湿漉的暗巷里小声哭泣。

    哭声减小，她擦擦泪，从小巷出来，挂上与仿生女郎同样的笑容，重新回到酒吧，带着满身遮掩不住的淤青。

    这里包容一切，包括一切罪恶。

    安格握住他冰冷的手，好似仿生人的手也能汲取一些温度。

    “为什么快乐一定要和痛苦对立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纯粹的快乐？”

    黄泉难得没有抗拒她的亲近，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两个不是人类的家伙，在试图理解人类。

    “回答：没有痛苦，人类就意识不到快乐；有了对比的快乐，才会变得更加快乐。”

    “如果没有对比呢？那他们岂不是永远也认识不到自己是快乐的？”

    “没有可供参考的数据，我无法回答。”

    她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心口，那里有一颗不会痛的心脏，可她现在却感到疼痛无比。

    “黄泉，我好奇怪，这里在难过。”

    “如果你是人类，我会回复你：这是正常的。——所以我依然无法回答。”

    安格沉默地被他牵着走。

    怪谈也会有同理心吗？不会的，她难过，是因为这里与她的规则相冲突而感到不愉快罢了。

    怪谈的本质不是善，而是基于自身附加给一个概念的限制。现在这个限制被冒犯了，所以她才觉得这群人可恶至极。

    “但你能做到。”黄泉低头看着她，“这里是鬣狗的地盘，你可以做到改变它。如果你愿意。”

    仿佛鬣狗早已归她所有。

    安格烦躁地抓他的手背，她很讨厌这里，红灯区的混乱违背她的天性，与她的规则悖逆，笼罩在上方的空气让她感到躁动，好像压在身上一座沉重的山，她想吞噬掉痛苦的来源。

    不是黄泉所说的“改变”，而是“吞噬”，让不愉快的事物彻底毁灭，以此抚平她内心的焦狂。

    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好人，她所想所做全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归根结底，其实她和黄泉说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这让她更加恼火。黄泉觉得她是好人，她就想把带来苦难的人全部吞噬，否定他们和自己一样。

    这好像是叫恼羞成怒？

    黄泉抽回手，这回他一下子就抽了回来，手背上满是挠出来的指痕，“吃饱了吗？该去做正事了。”

    那只被抽空的手呆愣愣垂下，另一只还抱着花盆，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旁边拐角处突然窜出来的人撞了个踉跄。

    撞人的身材矮小，在他们俩的视觉盲区，安格和黄泉都没察觉到，被撞了以后才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掷。

    脑袋上带着虚拟眼镜的小男孩被抓了个措手不及，嘴里骂了一声，慌不择路就要往旁边跑。

    “路这么宽，你往我身上撞什么？”安格掐住小男孩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小偷？”

    男孩被掐得哀嚎一声，断断续续求饶：“有人、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谁让你这么做的，”安格把他提起来，提溜个小鸡仔似的，“说出来，不然就掐死你。”

    小鸡仔扑腾着双腿，脸涨得通红，张大嘴喘着气，显然说不出话来了。

    “再掐十秒就会停止呼吸，松手吧，”黄泉按住她的肩膀，“很巧，他是奇多果。”

    “勒迪的私生子？”安格挑眉，“我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是私生子！”奇多果涨红了脸，用尽力气吼出这句话，接着就被扔到地上，安格拖着他的帽子将他拽上车。

    一脚把想钻出来的小男孩踹回去，安格也坐上后座，嘭地关上车门，将他压制在角落里，长发披散，车内视线昏暗，阴测测的像个女鬼。

    “老实点，把你爸的位置交出来。”

    “……他不是我爸！”奇多果满脸都是雀斑，愤愤不平地喊着，“我也没有他的地址！”

    “是么？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看你可能没办法完完整整走出这个车子咯？”

    奇多果尖叫起来，疯狂挣扎着，黄泉淡然坐上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威胁人的女鬼，叹声道：“他确实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找默夫。”

    “你和你爸不见面的啊，”安格啧了一声，“你们人类的家庭真不负责。”

    “是谁让你来的，勒迪吗？”黄泉反锁了车门，就要开车离开这个地方。

    “不是，你们先别走。”奇多果赶紧阻止他，“莲花jiejie说她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莲花jiejie？”安格话音未落，后座车窗就被敲响了。

    她放下窗户，一张比之黄泉毫不逊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甜甜冲她抛了个媚眼，她在心底不由吹出一声口哨。

    “你好，我是莲花。”白发绿眸的女子笑得风情万种，“让奇多果来试探你们是我不对，作为赔罪，请来我的酒吧喝一杯吧。”

    她弯眸一笑，左眼下那颗血红的泪痣便生动起来，勾住安格的视线也跟着一起晃动。

    “好啊。”她的嘴巴不过脑子，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人家的泪痣看，嘴上就已经答应了，还是黄泉咳了一声，她才把云游天外的魂给唤回来，登时一个激灵，咽了口唾沫。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呃，不……”她还没挽回一下，莲花就伸手进来解开车锁，把车门打开，笑盈盈看着她。

    “还有那边的仿生人小哥，”莲花不等她拒绝，就把黄泉也喊上了，“不如一起来，人多热闹啊。”

    奇多果为了出去，把连推带就的安格也带了下去，黄泉微微皱眉，也跟着下了车，只是关车门的动静有点大，把莲花都吓了一跳。

    “哎呀，对不起哦，打扰你们约会了。”莲花亲昵地挽住安格的手，明明在道歉，却没有分给黄泉一个眼神，“你男朋友不会在生气吧？”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安格想把手臂从她手里抽回来，因为她感受到背后有股刺人的目光，这时候惹毛黄泉很难哄的，而且，“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还不是啊！她还没搞到手呢！

    闻言莲花咯咯直笑，“那我来得还真不巧，不过，看在酒的份上，宝贝你会原谅我的。”

    女人娇俏的脸庞带着三份得意之色，仿佛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安格被她迷了心神，半推半就被拐走，黄泉没什么表情跟在后面，可奇多果就是觉得，他好像在闷闷不乐。

    莲花的酒吧就在不远处，霓虹灯闪烁的字体勾勒出“荼蘼”的招牌，五颜六色的，和其他店铺一样，一打眼看上去就晃眼，莲花虚虚遮住她的眼睛，娇声笑着将她推进店里去。

    “喜欢温和的，还是辣一点的？”莲花意有所指道，“我这里什么类型都有哦～”

    “辣一点的，谢谢。”安格抿了抿唇，眼神也意有所指往身后飘了飘，“温和的已经有了。”

    莲花轻轻扫了他一眼，垂眸念叨了一句：“真讨厌。”

    ====

    是男的！！！不是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