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空境3（江伏篇）

    她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猝然被一声尖叫声吵醒。

    江姜疲倦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悬崖边，崖上狂风猎猎，鼓动着她单薄的衣衫。

    冷风吹得江姜霎时清醒了几分，她疑惑地瞧着眼前景象，这是新的境吗？

    真是不妙，她眼下似乎是在跟谁对峙，手持长剑，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刚才吵醒她的人正坐在她脚边哭泣，是个身着粉衣的女修。

    头低着，江姜看不清她的脸。

    这幅情景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她在欺负人家，可江姜却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她听到自己磕磕绊绊地向那粉衣女修表达歉意，可对方并没有理她。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江姜看到远方几簇流光破云穿出，迅速接近。

    粉衣女修哭的更伤心了，江姜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眨眼间流光落地，一位金袍少年率先收剑，向她们二人跑去。

    掠过的风吹起他高束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江姜眼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愤恨的朝这边瞪了一眼，俊俏的面上皆是不虞。

    这是撑场子的来了？

    江姜愣愣地看着那少年将粉衣女修从地上扶起，正要仔细打量女修模样，身后忽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江姜，过来。”

    这是......

    江姜心脏控制不住开始狂跳，一别几年，尽管他总共也没对她说过几句话，可那道声音一如刀痕那般深刻在她的记忆里。

    一如对他的第一印象那般，高山风雪，冷冽而疏离。

    她转过身去，眼中霎时蓄满了泪，他还是江姜记忆中的模样，一身玄衣，宽肩窄腰，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像脱鞘的利刃。

    “兄长...”江姜走到他面前，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兄长怎么来了？”

    江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身后少年忍不住跳脚骂道：“自然是来惩戒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被粉衣女修满身脏污，这备受欺凌的模样激得怒红了双眼，“贺兰师姐向来与人为善，你却借着她的好脾气一直行欺压之事，今日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师姐定遭你这女人毒手！”

    少年的话刺耳至极，江姜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没头没尾的骂了一顿。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欺压别人的事儿，就算是在未来，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情也不可能说改就改。

    果然，她听到‘自己’急忙摆手向江伏解释：“我没有，刚才我崖上参悟，贺兰师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触碰到了防御法阵才不小心伤到她的。”

    “荒谬！”少年听完她的解释后更加愤怒，“仙界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旁人参悟时不可随意打扰，师姐又怎么看不出，还去接近你？”

    “对啊。”旁边有几个修士帮腔，言语间无不表露出对那粉衣女修的尊崇。

    “大家都知道师姐要来回风崖采集风痕草入药，你在哪里参悟不好，非选了这儿，你就是嫉妒师姐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才屡次暗害于她！”

    少年瞧着低头一语不言地江姜，俊俏的脸上浮出讽意：“你就是个灾星，到哪儿哪不太平！”

    “够了！”江伏皱眉喝止，冷眼看向少年，目光接触到他怀中女子时微微一顿，“先带贺道友回去休养，家妹我自会管教。”

    那少年被他喝得一顿，却不敢再开口顶撞，面色不善的瞪了一眼身旁少女，扶着人御剑离去。

    众人散去后，崖边终于静了下来，江姜垂头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盯着面前那双玄靴讷讷开口。

    “兄长，我没有想要害师姐...”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声音过于冷淡，江姜抬起袖擦了擦被风吹涩的眼角，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我知道兄长对贺兰师姐看重，我以后不会再打扰到师姐了......”

    “江姜。”江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看着远方渐暗的天色，轻声道：“回去吧，回到太吾去。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可是我想待在兄长身边，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江姜急得伸手握紧他的一截衣袖，祈求的看向他。

    兄妹二人样貌生的极好，却并不相像，如果江姜是河边脆弱易折的柳，那江伏便是高山雪原上孤傲的松。

    他此刻凤眸微垂，眉宇间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江伏抬手，扯出攥在少女手中的衣袖，淡声道：“你已经长大，不是无知稚童了，回到你该待的地方，而不是赖在我身边。”

    江姜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下的手，耳边回荡着他的话，心里像是被剑捅了个对穿，冷嗖嗖的疼起来。

    原来真如昆仑师姐所说，她对江伏而言就是个难以甩开的包袱吗，所以把她送去太吾，几年毫无音讯。

    在她待在太吾，思念他的那些日夜里，江伏呢？是不是在庆幸自己给她安排好去处，终于解脱了。

    但她现在长大了，长了翅膀又跑回他身边，让他感到厌烦。

    江姜喉咙哽得难受，眼中落下泪，张口去唤他：“兄长...”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江伏转过身，似是不耐再看她一眼。

    “我还是习惯初见时，你那样唤我。”

    他冷冷的留下一句话便御剑而去。

    江姜心脏疼到脱力倒地，跪坐在地上绝望地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流光。

    初见时？

    她怎会忘呢，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胆怯地躲在师姐身后，对着面前清冷俊逸的青年，她传闻中的兄长，轻声唤了一句尊称。

    “明决剑君。”

    风吹起少女的发，黏在她布满泪水的苍白面孔上。

    江姜觉得好累，身心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不知道如何逃脱。

    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扭曲，她的身体还麻木的跪坐在地，像是抽去了生机的玩偶。

    她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呆愣愣地看着破碎分崩的四周，想不出自己在这的意义。

    神魂忽然撕扯般的痛，痛的江姜不得不蜷缩到一起。

    这就是在境中迷失自我的感觉吗？

    江姜想不出解脱之法，也不愿去想，如果一个人的出生代表了错误，那让这个错误在这里终结也好。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犹如决堤的洪水迅速席卷了江姜仅剩的一点思维。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高空折了翅的鸟，迅速朝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坠去。

    也许过去了很久......

    也许只是几息。

    就在江姜即将溺亡在痛苦中时，她听见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瞬间驱散了包裹在她周围的黑暗。

    “江姜，归来。”

    温和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四肢百骸都泛起暖意。

    江姜仰脸朝光源看去，迟钝的思维让她心如稚童，下意识地想要接近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向她认为温暖安全的地方奔去。

    声音不断响起，似乎也在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江姜越跑越快，唯恐被抛下，终于在触及到那光源的刹那，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