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越前龙雅（下）

    龙雅记得,曾近有一个跟他相处了好几年的女性对他说过。

    “龙雅,你是一阵风,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预知风来去的方向，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让风停留在身边。龙雅，你的去向从来就没有人能够了解，你也从来不会为一个人停留住你的脚步。”

    龙雅记得当时那个比他要大上好几岁的女性那张一直都是充满自信的脸上,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美艳的面容头一次挂上类似了哀伤的神色。

    龙雅从来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会特意去安慰谁。面前的这个女性应该是这几年来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关系最好的异性了，但是龙雅还是没有对她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也没有开口去反驳这个女性的话。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他从来不会为了谁而逗留在远处，以前不会，现在依然。

    他是风，自由自在，四处飘流。在一个地方呆厌烦了就去另一个地方，他讨厌约束，讨厌那些是是非非的纠缠。也许有一天等他漂泊累了，他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永远停留在他都不知道的某一处，但那停驻的时间绝对不是现在。

    后来，龙雅跟那名女性就再也没了任何联系，多年之后，龙雅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但他依然还记得那名女性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龙雅，你是一阵风……”

    后来的后来，龙雅抱着熟睡的妃羽躺在床上，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已经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异性的那句话。

    龙雅注视着怀中之人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来那时候他听完那句话之后，他好像回答了那位如今已不记得名字与长相的女性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这一生注定漂泊，那能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一定不是让我跟他一起停留在某处的，而是愿意陪我一起行走的。”

    他现在依旧像一阵风一样四处漂泊，不过现在他的旁边多了一根小小的羽毛，风起之时，羽毛随之飘动，风停之刻，羽毛随之停驻。在他不停漂泊的人生之中，会有一根羽毛一直陪着他一直走下去，一直一直……

    龙雅有一种感觉，他还会再跟那天的那只呆呆的小卷毛再次相遇，但他并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那么快。

    看着家门口站着一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印象却意外地很是深刻的小卷毛，龙雅觉得这个小卷毛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即使只见过一面，还是能给他带来各种笑点，比如说现在的“哆唻A梦”的cospy。

    小卷毛还是跟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呆呆地，而且特别容易走神，龙雅时不时就会发现他的双眼中一片茫然，明显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龙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明明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那么印象深刻，甚至能察觉到他时不时的表现得并不明显的走神，龙雅想大概是这个小卷毛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他才会特意去关注。

    小卷毛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是一副认出他的模样，但是龙雅注意到小卷毛在看到他之后，下一刻立马就转换了表情，努力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还想趁他和龙马两人打闹的时候，准备偷偷溜走，但是龙雅保证小卷毛一定没想到他要溜进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再一次对小卷毛的天然呆有了新的认识，龙雅忍不住又出口戏弄了他几句，然后就和那天一样，小卷毛再次被他逗弄得炸毛了。

    之后龙雅才知道，原来眼前小卷毛的名字叫做妃羽，是老头子家的亲戚。小卷毛还有一个meimei，跟小卷毛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meimei倒是一副精明的样子，虽然长得挺漂亮，但是龙雅在看到那个妃倾雪第一眼的时候，就不怎么待见她。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个妃倾雪在看到他和龙马两个人的时候，眼神中所传达的那种神情，跟来到美国之前，身边的大多数同龄小女生看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像是在看待一件珍稀的物品一样的眼神，充满着贪婪与志在必得，龙雅一向都很厌恶别人用那种眼神看他。因此在之后，龙雅尽量用着不冷不淡的语气跟妃倾雪说话，毕竟她是老头子的亲戚，如果太冷淡了，老头子也不好做。

    老头子提出让妃羽和他来一场比赛，比赛跟他预想中的那样，毫无悬念地以他的完胜结束。虽然对于网球这项运动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龙雅对于自己的技术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对于自己会赢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原本被mama抱在怀中的小卷毛突然走到他的身边，努力挺直腰板，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坚定的神色，龙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卷毛矮小的形象突然一瞬间高大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是龙雅没有预料到的，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比常人还要呆的六岁小孩，输了比赛之后，按道理说即使不会放声大哭，也不应该会是这种健气满满的模样。

    龙雅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将眼前这个人的脑子给解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构造的念头。

    妃羽的网球天赋并不好，无论是南次郎大叔，还是龙雅他自己，对这件事情，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的网球天赋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准，网球这项运动，如果没有天赋，即使再努力，一生也很难拼出一个所以然出来。龙雅觉得妃羽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一有时间，就会屁颠屁颠跑来这里，接受老头子的训练。

    南次郎一开始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每次妃羽一来，南次郎都会打发龙雅去跟妃羽打一场，让他来指点妃羽的网球，自己则是悠闲地躺在一边看着自己珍藏的那些美女写真。

    龙雅是一个实战派，关于网球，他一向都是持着好玩的心态去打的，并不像南次郎和龙雅那样，对待网球，像是对待自己的人生那样慎重。至于指点妃羽网球技术这一方面，他更是无从下手，他连自己的网球都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练成的，更别说指导别人了。

    于是他只能每次跟妃羽对打，将妃羽累趴下之后，让他自己领悟所谓的网球技术。但妃羽却意外地跟他那呆了吧唧的外表不符，对待网球倒是挺认真的，每次被他虐得体无完肤之后，竟然还有力气爬起来，说要再来一次。

    龙雅不知道妃羽为什么对网球那么执着，明明只是一项运动而已，干嘛要做出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献给网球的样子，有必要那么拼命么？龙雅啃着手上的橘子，低头注视着再一次被他虐趴下的妃羽，疑惑不解。

    龙雅曾经问过妃羽为什么在网球上要那么拼命，那时候正在地上躺尸的妃羽用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虚弱地表示这是他跟他小伙伴的约定。

    龙雅并没有问妃羽他和他小伙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什么彼此都要努力变强的约定之类的。龙雅觉得这种约定真心幼稚，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还很不错的样子。

    妃羽只要有空就会钻来这里，这样一来二往，原本对妃羽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南次郎竟然也破天荒的放下自己手上的写真集，时不时在旁边指点一二了。

    老头子对网球的态度龙雅一直都很清楚，既然老头子都愿意放下自己手上的美女写真集过来指点了，那就说明，老头子终于认可小卷毛了。

    龙雅啃着手上的橘子，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院子里打网球的两个人，小卷毛依旧是被完虐的那一方。看着妃羽筋疲力尽的模样，龙雅咬下最后一口橘子，离开了院子。

    龙雅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只甜筒，一个是橘黄色的，一个是深褐色的。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甜筒这种东西，不过偶尔吃吃也挺好的。

    他将深褐色的巧克力甜筒递给了正在大口喘气的妃羽，妃羽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过去了。

    “谢谢。”练习网球练得满头大汗的妃羽两鬓的头发，前额的刘海都贴在了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他接过龙雅递给他的巧克力甜筒，对正在啃着橘子甜筒的龙雅露出了一个龙雅觉得很是呆傻呆傻的笑容。

    不练习网球的时候，龙雅都会带着妃羽到一个离越前家并不近的一个小山坡，山坡往下是一片很美丽的风景。这个小山坡是龙雅在周围乱逛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不想练习网球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坐在这个小山坡上，啃啃橘子，看看下面的风景，有时候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关于这个山坡的存在，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妃羽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人。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很好看吧。”龙雅站在山坡上，指着山坡下方一片美丽的风景，对着身后的妃羽说。但身后并没有传出任何回答，龙雅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跟他一起过来的小卷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躺在山坡上睡着了，看起来还是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龙雅突然感到有些无语，话说他还是第一次带别人来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个小卷毛竟然还不识体面的给他睡着了。

    龙雅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捉弄捉弄这个坏了他一番好意的小卷毛的心思。

    龙雅悄悄地靠近妃羽，尽量将自己的脚步声弄轻一点，将右手慢慢靠近妃羽的鼻子，准备捏住他的鼻子让他醒过来。

    “……”在他的右手快要碰到妃羽的鼻子时，龙雅突然间停住了自己恶作剧一般的动作，看着妃羽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龙雅突然有些不忍心将他叫醒了。打消将妃羽叫醒这个念头的龙雅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这张恬静的睡颜，慢慢舒展开自己蜷缩在掌心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上了这张带着些婴儿肥还很稚嫩的脸庞。

    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的触感，手下的皮肤带着些许温暖，像是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一样，软软的，柔柔的。一阵微风吹过，妃羽散落在额间的头发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晃动，有几根发丝吹到了龙雅放在妃羽脸上的右手上，痒痒的。龙雅缓慢地在妃羽旁边坐下，将妃羽的头轻轻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枕着他的膝盖睡觉，为了防止妃羽被他的动作弄醒，龙雅特意尽量放轻手下的动作。

    “真是的，我难得带人过来啊……”龙雅轻轻抚摸着妃羽头上微卷的黑发，轻轻地在他耳边嘀咕着。

    “唔……”妃羽像是梦到了什么，低喃了一声，然后继续睡了下去。

    山坡上一片宁静，除了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就只剩下少年平缓的呼吸声。

    六岁的黑发少年枕在八岁的墨绿发色少年的膝盖上，香甜的睡着，温柔了整片不知名的小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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