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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对他发火,只说:“明天排我一个休息天,我去趟绍兴。” “要我说啊,”他还是笑,笑是赔罪,“你也别去,他住两天,尽了孝道送了终,自然心甘情愿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带。” “他带了钱包,回来的之前我问过他了。” 我瞪着他那张笑脸,无话可说。其实我心里清楚,明天去,小东西又怎么肯跟我回来,放他住两天也好。 晚上十点多,我还没睡,他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声音嗫嗫:“……我就住两天,你别责怪陈涣……” “你怎么答应我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情绪。 那头一阵沉默。 我只能叹气,说:“那就住两天吧,尽快回来。” “哦。”他挺高兴的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倒头就睡,那天晚上我连饭都没吃,觉得累,就在客厅里睡着了。 25 这样每天晚上一个电话,勉强过了一个礼拜,他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我已经等不住了,硬是问陈涣要休息天,绍兴我是去定了.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陈涣又劝。 “为什么?”我的人,我没有权利带他回来么? “我照实跟你说了吧,雁文的母亲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送她到绍兴那会儿情况就有好转,他们家几乎没什么亲戚,你说这种情况,你弟弟肯跟你回来么?况且她还有女儿,才丁点儿大,他要是回来,谁照顾她们母女啊?” 我听着像是他在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一样,怎么这些事儿他不早跟我说,他拿自己当什么? “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做主让他留在绍兴的?”这是谁家的事情啊,“我说陈涣,你主意挺大啊?” “你先别动怒……” “你知不知道他再过几天要开学了?他是孩子想不周到,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就他那底子,还得我成天伺候呢,你让他伺候那些不相干的人?!” “那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他母亲。”陈涣毫不示弱,冷静的反驳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说到雁文的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服从我的意思,“你太霸道了,光明,李雁文只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他是人不是东西,不可能永远替你摆布。” “你的意思是我没把他当人看喽?” “你把他当什么人?” “亲人。” “你还有两个meimei一个弟弟,你对他们几乎不闻不问,这差别也太大了。从我认识你们俩到现在,这么多年,你一直用亲人的借口来解释你们之间的亲密,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弦外有音,透过玻璃镜片的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似乎也看到我的惊慌分神。 “你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雁文很优秀,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想把他一辈子留在长风为你们李家卖命,他是人,不是你可以利用的某个物体,你用亲情和恩情来束缚他,这太卑鄙了!” 我还做过跟卑鄙的呢,你陈涣跌破眼镜也不会想到了。我松了口气,还以为他真知道了,不错,在外人眼里是有“用亲情和恩情来束缚他”的嫌疑,嫌疑得好。 “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作无聊的争议,人,我是非带回来不可的,你要是仁慈,不如想想怎么安顿那对母女吧!” 第二天我起很早,七点多钟到绍兴,因为没有联络电话,就直接找到医院,还没到病房,就在走廊上遇到了,他一脸的疲惫,手里捧着油条豆浆,见到我,差点打翻. “你干嘛来的?”他刻意压低了嗓,环顾四周,跟做贼似的心虚。 问这句话还有这副样子,看了就叫人生气。我一言不发的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扔进旁边的垃圾箱里,拉着他手腕就走。有话留着回宁波说。 他想挣脱,没等叫喊,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甚是疑惑:“哥哥?” 我这才注意他腿边还有个小女孩,四五岁光景,与他小时侯有几分相象,应该就是他meimei。 他看看腿边的小人儿,又看看我,哀求我放开他。 “年年,哥哥跟这个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先去找mama好不好?”他蹲下来,摸摸她的手。 这话听得我心里直冒酸泡,打从他会说话开始,他就没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过,不公平。 小女孩满是敌意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走开。 坐在车里他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拿了烟出来又放回去,好几次,他才开口。 “反正现在不行,我不回去。” “那你给我个时间。” “……”他咬着下唇不答。 “几号开学?开学怎么办?” “……可能拖不了那么久。” “哼,那可难说了。” 考虑了一下,他看着我:“我要是开学了,咱就雇个人照看她吧。” “那现在就可以这么做,你跟我回去。” “你就当我早上学一个礼拜不行啊?”他皱着眉头,孩子气的撅起嘴。 我受够了,忍不住大声:“一个寒假才几天啊,还要这么剥削我,对谁都得仁慈,就是对我不客气,是吧?” “她是我妈!”他也跟着大声,“你少见我几天会死啊?!” 我难以置信他敢这么回我的话,这话听了本应该生气的,可我怎么都生不了气,反倒想笑了,果然长大了,翅膀硬了。 “对。”我微笑,“少见你一分一秒我都会死的。” “别瞎说!”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东西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饭把他养成这样了,还是我管教不当把他宠坏了。 “好吧。”我让步,“依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和他母亲真的犯冲,我们出去一会儿工夫,回来时,病房里乱哄哄的又在抢救了。雁文才在角落里找到年年,就立即被主治医生找去谈话。 我带着年年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小女孩抬头看我,她还没被这些吓到,我摸着她的头发,她突然问:“我mama快要死了吗?” 我一愣,她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太小了。 “是的。”我坦白地告诉她。 她没声响了。 雁文从办公室回来,脸色苍白,在我身边坐下来。 “他们建议放弃抢救。”他说,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没有意义的抢救,通常医生都会建议家属放弃的,这个,他在长风应该也见识过。 “你考虑一下。”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何必浪费时间。 他终于答应放弃抢救,整理毕,病房很安静,他牵着他meimei的手,立在病床边上,我听见他悲怆的低声说着:“十七年前你放弃了我,现在轮到我来放弃你……妈……你生前我没叫过你一声,现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