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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第一个月,朕恰好生在四月初四,故而起字孟夏了。” 顾秉有些尴尬,低头吃了口菜,又抬起头来:“四月初四?那陛下岂不是和文殊菩萨生在一天?” 轩辕颇有些得意:“恩,所以你们奉承朕英明神武,德才超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朕是沾了菩萨的光。不过勉之信道,难道还看佛经不成?” 顾秉回道:“道家里也有文殊广法天尊的,手持慧剑莲花,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顿了顿,顾秉还是开口:“所以那位大人,是……” 轩辕苦笑:“你倒是乖觉,朕想把你糊弄过去,竟然被你绕回来了。”长叹一声,轩辕起身看帘外飞雪飘摇:“此人的名字,恐怕勉之你已经不太熟了。他叫陈叔远,元佑三十年,因贪赃枉法被斩首,朕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叹口气,“他的人品,是极贵重的。朕今日所学,经史子集,帝王心术一大多半都是他教授的。” 顾秉想起当年轩辕说自己和此人有相类之处,心下难免有些不快,就听轩辕道:“彼时,朕毕竟年轻,用人看人眼光都不算得老到,当年的评价勉之就当朕没有说过。你和他,还是很不一样的。” 顾秉见他惘然若失,忍不住问道:“陈叔远其人,应该也是颇具风华吧?” 轩辕摇摇头:“其实不是的,看起来很老实本分忠厚的一个人。说句实话,比勉之你老实多了,父皇当年很器重他。”谁又想得到,看起来那么清廉耿直的一个人,竟然贪了十万贯钱。“ 顾秉皱眉,想了想,问轩辕:“臣依稀记得,陈叔远是太子少傅?他可有别的官衔么?当少傅之前在何处任职?” 轩辕知顾秉在大理寺久了,对什么事情都要寻根问底,便也耐心答道:“他就是太子少傅,但苏太傅平日里不怎么来东宫,朕的书多半还是他教的,所以朕一般都唤他为太傅。之前么,他似乎一直都在翰林院国史馆,还当过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一代大儒。” 顾秉却突然笑了:“陛下,臣猜想,此事必有内情。” “哦?” 顾秉双手交叠,若有所思:“我朝盛极时,国库也就入三千万贯。东宫詹事府管理钱银,少傅是绝不可能过问的。他做过掌院学士,就算他可以直接经手,翰林院一年的开支不过一万贯,在日常不用钱,不发薪俸的前提下,他必须不间断地连续挪用十年。而臣印象里他死时不过四十,绝不可能把持翰林院达十年之久。” 轩辕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看着顾秉,带着隐约的期待。 顾秉与他对视:“臣没有遇见过他,但猜想让陛下如此心折,应当不是贪图名利之辈,臣相信陛下的眼光。” 第十二章:雪意浮空迷远目 二人默默行走于漫天大雪中,各自低头沉思,几步之后太监侍卫们捧着衣物默默跟着,天地之间,只听见众人衣摆扫过落雪时的簌簌之声。 轩辕抿着嘴唇,神情冷峻地开口:“勉之,你觉得陈叔远的事情,和史苏两党有关么?” 顾秉犹豫了下:“臣以为近二十年中的朝事,或多或少都与两党之争牵连。” 轩辕猛地顿住,身后的人跪倒一片。 “勉之,朕有一个很糟的猜想。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朝廷危矣,天启危矣!” 顾秉环顾四周,拉着轩辕走进不远一处小树林。 “愿闻其详,请陛下训示。” 轩辕紧皱双眉:“勉之,朕来考考你对本朝国史了解多少,元佑之难,陈叔远之案,闵帝驾崩,先帝登基,立朕为储君,王氏之祸,梁猷案分别是哪年?” 顾秉不假思索地答道:“元佑十八年夏元佑之难,二十年冬闵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立陛下为储君,三十年春陈叔远案,永嘉七年王氏之祸,十年梁猷案,同年陛下即位。” 轩辕似笑非笑:“勉之还真是好记性,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两处。” 顾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臣原先在东宫时,经常在崇文馆翻阅国史,重要关节,还誊抄了几遍。莫非国史记载有误?” 轩辕晃了晃面前一棵枯树,雪团纷纷从树枝上坠落下来,砸到地上。 “朕母后是独孤家的长女,这个你知道吧?元佑之难时,朕四岁,却已经是内定的储君了。” 注意到顾秉的神色,轩辕苦笑道:“勉之可能不知道吧,二三十年前,朝中的两党根本就不是史苏二党,而是陇西将门和山东士族。朕的母家独孤家世袭侯爵,是太祖亲封,而当年先帝被立为太子,恰恰是因为朕,这个他平素最不喜的儿子。” 轩辕抬头凝望万里苍穹,似乎在追忆着什么:“朕幼时,还是皇太孙,和皇祖父一同住在西京长安。朕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参照皇祖父,而几乎所有贡品刚一到长安,便直接进了朕的东宫。当时皇祖父的意思是,让苏太傅教朕习文,朕的舅舅独孤啸传授武艺。可是元佑之难之后,什么都变了。” 寒风凛冽,顾秉打了个寒战:“陛下,为何先帝继位十年才改年号?” 轩辕冷笑:“那是因为十年后,他才慢慢拔除了皇祖父留下的钉子,站稳脚跟。”注意到顾秉懂得脸色发白,轩辕褪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父皇登基两年后,母后便思虑成疾,撒手人寰。朕在洛京的东宫,也成了冷宫。山东士族对抗陇西贵族不战而胜后,又分裂成两党,也就是如今的史苏两党。苏太傅和王丞相他们一直更偏向温文尔雅便于控制的四皇子,而朕今日的岳丈史阁老则一直几处摇摆,难以拿定主意。愿意在东宫追随朕的人,要么是赫连这样的陇西贵族,要么是周家黄雍那般皇祖父的旧臣,要么就是秦泱勉之你们这样出身寒族的读书人。真正像苏家,史家,王家,钟家那样的士族豪强,是瞧不上朕的。” 顾秉缩在轩辕的大氅里,扑鼻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龙涎香气,让他近乎窒息。 轩辕转头看见顾秉瑟瑟发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到底是南方人,怎么这么窝囊。” 顾秉哀怨地提醒他:“就算刚刚臣说错了一处,那另一处呢?” 轩辕眼神刹那间变得阴鸷起来:“王氏之乱严格来说,应该在父皇登基的时候就开始了,直至朕即位。勉之,上次朕在嘉州了解到一件事情。” 轩辕的笑容带着点血腥的恨意:“那次伐突厥之战,不是败在指挥不当上,而是败于粮草不足,或者说的更明白点,朕的母家,天启的半壁江山,不是毁在突厥人手上,而是毁在自己人手上。” 顾秉低头,